易泓不作声,暗自嘲笑起母亲的天真,不管初几相亲,他照逃不误。他初二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下楼晃悠一圈,见母亲守着客厅活动,就转回自己的卧室,选择翻窗逃跑。以他的身手,越过二楼的那扇窗到一楼的草坪,简直是轻轻松松。
不过母亲也知道儿子是当兵的,要逃很容易,没有继续拦他,气定神闲地等他灰溜溜地跑回来。
杨念芸的自信是有原因的。儿子早就到B市了,却各种找理由拖延,死活不回家。后来,愿意乖乖回家,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好脸色,证明两人大概率闹矛盾了。那他这次溜出去,最多去找朋友,他又不是喜欢花天酒地四处乱玩的人,还赶上过年,没几个人能跟他一直待一起,他很快会回来。
杨念芸摸准了这一点,提前做好准备,让朋友晚上再带女儿来家里做客。她这个朋友的女儿跟易泓年岁相当,家庭背景差不多,而且彼此都知根知底,是她心中儿媳模版里刻出来的人。至于程璐,是真的很不理想。这种不理想并非源于家庭背景或什么,是观念的问题。
其实她除夕晚上说的话半真半假,她并不嫌弃程璐的家庭,别人是不是婚生子结不结婚根本无关紧要,她尊重别人的选择,但儿子不是别人。
她早两年和程璐的母亲接触过,对方跟她是截然不同的人,是她还年轻的年代里,很典型的另一类青年人。事实上,她尊重,可不喜欢对方的生活方式,她坚信婚姻更有可能带来长久稳定的幸福,而程璐母亲那种自诩开放的想法不具有普适性。
观念的不同,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后代三观的不同。她听说过程璐,不可否认,这个女孩很优秀,但她的作风深受母亲影响,聪明爱玩,个性强势,这样的女孩跟她的儿子肯定不合适。她前两年还和闺蜜开玩笑,要是儿子喜欢上在政坛比较活跃的那几个女二代,那这个儿子就白养了。
偏偏易泓很会找,找上二代里最不合适的那一个,让她愁得不行。她了解儿子的性格,他哪点都好,就是太感情用事。他要喜欢上一个女孩,必定死心塌地,换句话来说,儿子在感情里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和她丈夫一模一样。如果碰上个性格强势的,还是独生女,那她就可以准备嫁妆把他嫁出去了。
出于种种考虑,她才违心地说了不少难听话,可是效果不佳,程璐那个小女孩确实有点东西,任她在语音里怎么说,人就是漫不经心地敷衍,拿出三分说官话的功力就能把她气得不轻。
好在两人的感情和她想象的一样,有是有,却不坚固。儿子那么喜欢程璐,她还能惹他生气,两人的感情应该出了很大的问题。认识到这一点,她起了紧急逼儿子相亲的心思,万一一不小心看对眼,那边一分手,这边一结婚,皆大欢喜。
知子莫若母,易泓出去转一圈,找两三个好哥们吃了顿午饭,走出餐厅的瞬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不爱烟酒,也不喜欢去声色犬马的场所纵情,他们约他去玩,他不假思索地拒绝,神秘兮兮地透出女友在等他的讯息。
朋友们心照不宣,抛给他同情的眼神。他的恋情在好友圈子里不是秘密,他的所有朋友都知道程璐是他的女朋友,没人愿意得罪她,劝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易泓的谎说得有点真,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在发动车辆之前,他确实觉得程璐和他有约。恍惚感过去,回到现实,他才意识到他和她还在冷战中。说起来,他也挺心酸的,他低头哄过她那么多次,这回明明是她不对,她都不愿意主动一次。
他根本没有强制她和严柏宇断联的意思,当时那么说就是看看她的决心,他难道还管得了她私下去见谁吗?然而她甚至不愿意哄哄他。
百般纠结,他在B市的东城区转了一圈,万家灯火的景象刺激着他脆弱的心。他挺渴望有个自己的小家庭,不奢求对方要为他付出什么,至少给他留盏灯,在仿徨的时候有地方可去,而这是程璐给不了他的。
往东行驶,不知不觉进入了梧桐区,易泓瞄到指示牌,忆起程璐家离这片不远,为了避免继续想她,飞快地调转方向回家。
易泓回到家时,听张阿姨说家里来了客人,会留下吃晚饭,倒不觉得惊讶。杨女士向来言出必行,说给他安排相亲就一定会给他安排相亲,不安排就不是她了。
但是,他坚决不从,她能拿他怎么样?他特意问了母亲所在的位置,绕开那里上楼,打定主意今晚要饿一顿。于是,回卧室洗过澡,他立即将室内灯光调出夜晚的气氛,爬上床蒙头大睡。
一直睡到夜晚七点钟,久未出现的奶奶亲自来催他,他才醒过来。
易泓真没想到母亲会搬来这尊大佛,还以为在做梦。呆呆坐上半晌,听见奶奶叫他的小名,他低低回了声,反应过来不是梦境,套上外衣,过去开门。
灯线射入昏暗的卧室,他就着走廊灯光打量来人,一张慈祥的面容率先映入眼帘。
奶奶见到他,急急地说道,航航,你妈说你闹绝食,怎么回事?有什么话要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