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知道皇后之位花落边关时,吴夫人立刻派人将这江月心从里到外都打探清楚了。虽然那传闻中与小郎将有一腿的“军师”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无论如何都打探不到姓甚名谁,但吴夫人不在意。只要能叫这来日的皇后出丑,她就满足了。若是能将这皇后吓回边关去,指不准自家的女儿便有机会登上凤位。
江月心的身子僵了一下。
——这事儿当然是真的,可现在不能说。若是说了,岂不找死?
恰此时,霍青别淡淡开了口,道:“捕风逐影的事儿,何必放在心上?”
吴夫人不服气,还想要开口,可她身旁的长子连连拽住她,低声劝告道:“娘,别忘了爹的嘱咐,别惹相爷。”长子一连说了几句,吴夫人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口。
就在此时,门外头传来道浅浅淡淡的笑声,有人问道:“吴夫人很好奇?”这声音颇为清雅,仿佛清泉。但见一年轻男子跨入殿内,身姿笔挺如玉,清隽面庞似瘦刀削刻。微温笑意挂于他颊上,似隔着薄云浅雾似的。
这人正是当今陛下,李延棠。
“朕说这事是真的,吴夫人信不信?”他慢悠悠地踏过来,笑意温存,目光掠过早已僵硬的江月心,那视线便柔和了几分,“那军师便是朕。因而,是真的,不必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被放出来啦!
第32章 宫宴(三)
李延棠一旦踏入, 前一刻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便刹时安静了。
毕竟,霍右相虽不好惹,但只要有身份地位在,尚可与他斗上一斗。但李延棠却是天子,是国祚,是群臣百姓不可逾越违背的存在,谁都不能驳斥他。
但见群臣齐齐起身,黑压压弯腰一片,如chao水似地朝着着年轻帝王行礼, 声如洪钟齐鸣。然而,在这片齐整弯腰的人群中,江月心却没有行礼。
她已然呆怔住了, 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李延棠——
这身穿黄袍、博冠玉带的天子,可不就是她的阿延?虽衣装改了, 他不再是那被人说是“家境穷酸”的书生了,可他那副温雅如玉的笑颜, 她总是不会错认的。更何况,那双眼瞧着自己时,便似瞧过了千山万水似的,又温柔又多情。
这可不就是她的阿延!
未料到,这小子竟然当真诓骗她诓骗得这么惨!
从前他是阿乔时, 骗她阿乔已死,害她白白伤心流泪了那么久;后来他是王延时,又骗她他只是个普通书生;又突如其来地下了立后诏书, 让自己担心了这些时光。
真是……讨打!
比违反了军纪的兵士还讨打!
江月心瞧着李延棠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放出一缕杀意来。
“小郎将!”霍青别低低催促了一声,叫她赶紧行礼“还不快见过陛下?”
江月心依旧咬牙切齿地瞧着李延棠。
在她眼里,李延棠不是万人之上、尊贵无匹的陛下,而是她的阿延,是她失而复得的少时竹马,更是那个冒着大雨,将她从尸堆血海中背回去的人。
“阿延!你这家伙!竟敢骗我!”
人人行礼、一片安静的的清凉宫里,忽然爆发出了她中气十足的喊叫。下一瞬,她就怒气冲冲地挤过人群,强硬地分开李延棠面前的太监,拿手肘捅了一下李延棠的腹部,怒道:“骗我很好玩吗?”
李延棠本是个弱文人,被她捅一下,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尊贵无匹的陛下竟被人这般粗鲁对待,旁边伺候的太监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尖叫起来,道:“这、大、大胆!竟然对陛下无礼!来……来人呐……”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无事。”李延棠却捂着腹部,伸出一只手安抚旁人,道,“朕已习惯了。”
旁人:……习惯了??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李延棠令周遭群臣平身,自己则牵了江月心的手,朝帝位那头走去。
江月心愣了下。
有那么一瞬,她的脚是不会动弹的。但是手心的温度却在催促着她迈出步伐,陪着那人向前走去。
周遭一片寂静,宝烛在半卷真珠帘后残着蜡泪,女使重新拨起了丝弦,泠泠之声如琼台仙音。她慢慢挪动着脚步,目光专注地盯着李延棠后颈,脑海中不知不觉掠过他从前的各色模样——
明山亭的月夜,他手间执着的棋子
不破关的烟火,他送出的胭脂。
鹤望原的大雨,他背着自己步过血与沙。
江月心的心微卷了一角,像是被春风搔痒了的湖波,悄悄地皱了起来;又像是渐次融化的冰雪,慢慢化为一潭荡漾的春绿。
她小声地说:“原来那不是梦。”
李延棠目光不转,问道:“什么?”
她道:“我梦见你说自己是当今陛下,我竟以为自己在做梦。未料到,这是真的。”
李延棠哑然失笑。一会儿,她道:“也是我错,尽挑那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