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再用同一棵桂树上采下的桂花蜜和甘草水泡渍。然后米粉也不是普通的米,是南洋运来的泰米磨粉,蒸熟,过筛、除杂、入模,整整十八道工序……”
伙计滔滔不绝地讲着,初七也用了难得的耐性,认真听着。
早春时节,丹桂自是无处可寻,但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 ◇ ◇
盛唐之后数百年,官修药方百卷曰:桃花一两,面三两。和面作馄饱,熟煮,空腹食之,至日午后,腹中如雷鸣,当下恶物。
沈夜感到自己大约是快要死了。
乐无异等人此时拐去太华山,不仅耽搁了寻找昭明的进度,也浑然不觉地错过了打败流月城大祭司的最好时机。
纵然,沈夜吃下那口甜心糕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有后果,什么事情都有代价不是么?但他便是没料到后果如此严重,几乎不堪承受。
此时沈夜斜倚在座上,面如死灰,体内为寒气浊气所侵的病症,以及神血烧灼之痛,一齐爆发出来,rou体同时受着两种迥异的痛苦,一边被烈焰炮烙,一边却在自行腐烂。
这倒也不关桃花的事,沈夜有神血护体,只要不是让神农本人也死于非命的断肠草,即使是一般毒物也不能伤及紫微祭司分毫。
这也不关初七厨艺的事,虽然那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吃,而是难吃得要命,但如果那只是难吃,那该多好……
开天辟地以来,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单单呼吸浊气便会要了上古人兽的命,下界重浊之地中长出的作物,对他们来说更是穿肠之毒。
烈山部人这段时日,九成以上已经接受砺罂魔化,能够如下界人一样摄取饮食,但如沈夜这般至清强横的神血体质,下界浊物入体,却是万万无法相容,就像是滚烫的油锅里被泼进了一瓢冷水,在他体内激烈地爆裂四溅。
没有其他办法治疗,势必是要等到这一口浊物,他在体内被慢慢烧成灰烬,才能得以平息。
初七留在他的身侧,之前他惊慌之下想要去找瞳大人而被制止之后,就再也拿不出任何主意。瞳早就提醒过沈夜,一旦他出事,初七所有的理智和高效都将搅成一团乱麻,再也不堪一用。更何况,这次竟然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想必是自责得要死,却也束手无策,只能留在沈夜的座旁,默默无言地陪着他忍受煎熬,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神情变化。
沈夜想,他是被自己吓坏了。
沈夜又想,他活该。谁叫他跟自己赌了那么长时间的气……
“初七。”沈夜叫他一声,示意他伸手过来。
“主人!”初七的声音十分焦心,迅速地靠近了他,自觉自愿地伸出手与之相握,乖顺得再没有一点脾气。
沈夜得寸进尺地将手搂到他的后腰,稍稍一带,手上的力气与轻拂一朵花的芬芳所用的相仿,初七自动地屈膝跪到座上,便被带到沈夜的身上。
所以,什么事都有相应的代价,而咽得下这代价,也往往会得到补偿。那块甜心糕终是被沈夜镇压下去,他现在感觉好多了。
初七的手却冷得像冰一样。
沈夜又故意刺激他,“本座要是就这么死了,你要怎么办才好?”
他本以为初七也不过也就是说说以死谢罪或者生死相随之类,而初七竟是浑身一僵,念了两句,“属下……属下……”
声音便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呢,沈夜刚想出言宽慰他几句,初七却突然俯身搂住他的脖子,慢慢搂紧了,“主人……属下可不可以,改变答复?”
“嗯?”沈夜轻轻拉他,想要看看他的脸,然而初七抱得很紧,丝毫也不离开。
沈夜只得听他的声音在耳边说,“如果属下真的可以选择,能不能与主人一起去往下界?”
沈夜略微诧异,“……你在说什么?”
初七方才是真的以为沈夜会死掉。
初七一直都知道沈夜会死,他自己也会死,当然,所有的人都会死。他见过多场死亡,那些都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人的生命,说轻也轻,说重也重……就如同这座流月城,笼罩着浑圆透明的神裔之光,再如何堂皇灿烂,也不过只是一戳就破灭的泡影,终将消逝得轻而易举。
初七一直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庄严肃穆的神殿都将灰飞烟灭。他会和沈夜留在这里,直到化为空中的羁尘。
他知道沈夜是这样计划的,所以也一直是这样等待着。他总是抱着一种微微仰望的角度,追随着沈夜,说来流月城覆巢累卵,但是在沈夜的身后,他便无所畏惧。
然而,就在方才……
初七终于知道,自己原来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沈夜忍受折磨,一点一滴地耗尽生命。
在他的眼中,沈夜明明是那样桀骜又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