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宫中急召。”
穆卫影皱起眉,看了一眼刚睡着的九儿,轻声说,“稍后再去。”
“宫里人说不可耽搁,事关漠北。”
他听后,把九儿轻轻抱回房里,让人在床侧陪护。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张管家躬身说道。
他朝房里多看了一眼,自巫晔一行人离开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余,水灾也已平息,灾民们陆续被护送回去。可不知怎的,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些闷闷的,仿佛一场滂沱大雨将至。
——
九儿睡醒之后,已经是午后了,屋外的日头更加毒辣。他从房里出来,听张管家说王爷和丞相在书房商议事务。他看管家正要去送消暑的莲子羹,就接了过来亲自去送。
穿过廊亭,他站到书房前,抬手要叩门时,却听到了里头的言语:
“漠北此时要求王爷出使,定然不怀好意。王爷若是去,恐怕凶多吉少;若是不去,漠北又可能以此为由起兵。”秦溪的声音难得带着怒气。
去漠北?怎么这么突然。
午后的惬意就这样被打破,他攥紧手里的托盘,等着王爷接下来要说的话。可王爷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
一段沉默后,秦溪又开口了:“皇帝的意思居然也是不让您去,这倒是难得。”
那个皇帝居然都不让他去,既然如此,就留下吧?他这样想着,默默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去。”
一句话如离弦之箭,正中了他的希望,尖锐的箭镞将所谓的“希望”射穿击碎。
他差点连手里的莲子羹都脱手摔在地上。
“让其他人先去如何?乘您的轿辇,装作是您。”
“让谁呢?谁有资格名正言顺坐着我的轿辇,又能在入境时不被发现?”
换做了秦溪沉默。
“本王带上一些心腹,如若有诈,你直接派兵攻入,本王的人会在漠北接应。”之后的几句话声音模糊了起来,他凑上窗柩也没能听清。
接着只能听到秦溪像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一样沉重地说:“王爷当初把他牵扯进来,就是为了大业,老臣为了放松皇帝的监视冒着不敬之罪让人散播流言,您若是在漠北出了什么事这些就都是白费了。”
所以那些流言都是王爷默许的?
一语落下,他站在外面,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像这盛日底下,茫茫天地无他归处。
就像是受了一身伤,回过头刀在自己最信赖的人手里。
手里的羹汤,已经有些凉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退出来,又怎么假手他人送过去,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了王府,到这街上的。
再走一段距离,就是之前粥铺的地方。在那里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污蔑他都还记得,所以胭雪的行径也是王爷默许的?哪怕胭雪警告过他,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不信王爷只是利用自己,他不信那双眼里没有真情。
只是现在,有真情没有真情他都如受剜心之刑,若是真情,他怎么会舍得王爷孤身涉险,若不是真情,那他又是什么?是为了大业拎出来的挡箭牌?
可若是利用,为什么又漏洞百出,为什么给他这么多错觉,为什么要把他的手牵得那么紧?
他如同挂在悬崖峭壁的一只风筝,往上,是万尺危崖,往下,是万丈深渊。
太阳高挂着,暑气渐起。只是这由春到夏,竟也由喜到悲。
不知不觉,走到了玉鞍楼的门口。仔细一想,已经数日未曾回来。刚踏入门口,就有往日熟识的几位姐姐围过来,笑着打趣了几句,可他没能回话,他甚至没能听清大家在说什么。女人们脸上高兴的神情卸下去,换上担忧,让人去叫夏颜。
九儿站在原地,心像被挖空了一样,只剩躯壳。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知道这场利用要怎么收尾。只是他真的舍得这里吗?
夏颜从里头赶了过来,担忧地问了好多问题,这些问题就像风一样,一说出口就消散,没有几个字入了耳。
“我有件想做的事。”他揪紧夏颜的衣裳,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们会帮你的。”夏颜尽管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没有想过拒绝他,“你先进来坐会儿,身上这样烫,赶紧让人给你备些消暑汤。”
“姨娘呢?”
“姨娘在午睡,我去叫她起来。”夏颜说完就要过去,被他拉住。
他摇头,“不用,你帮我备轿,我要出去一趟。”
夏颜没有多问,马上让人去安排了。他没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夏颜,后者欲言又止,他轻轻勾出一个笑,想缓解夏颜的担忧,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
“烦请禀报,叶兮容求见。”马车里的人撩起帘子,对宫门前的侍卫说。
“叶公子直接进去就是,陛下在偏殿等您。”
“多谢。”他愣了愣,看样子这个皇帝是料到他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