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细沙,沉淀累积,又被逝水流光冲蚀,又再沉淀。一转眼,自那已经过去了四年——
“王爷您又亲自过来啦,这是新做的糕点,您尝尝。”徐记的掌柜把一盒糕点呈递给眼前一身素净的定北王,王爷接过,放下银钱,离开。
店里新来的伙计不明白,于是问:“掌柜的,为什么这个定北王要亲自来取啊?”
“嘘——”掌柜看了眼还没走远的定北王,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你刚来京城有所不知,这是故去的王妃爱吃的,王爷便每日都亲自来买,你别多嘴,小心小命不保。”
伙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望着那位穿着素净的王爷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校场,定北王拿着糕点下来,冲着校场上一身戎装的小槐招手。
“方才去买的。”他说。
小槐已然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他接过,道:“多谢王爷。”
少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有消息了吗?”
定北王摇摇头,少年也低下头,捧着食盒,再次谢过之后回了校场。
马车压过青石板的路面,来到了玉鞍楼,王爷抬头远远地望了一眼空空的阁楼。
“王爷您来啦,位置给您准备好了,您请——”玉鞍楼里,门前的小厮见定北王到了,赶忙带路领他到二楼的尊位。
灯火辉映,歌台上却空无一人,穆卫影坐在椅子上,望着台上发呆,玉鞍楼里的人给他准备好茶水糕点,知趣地退下。
只是楼下偶尔有几个不知缘由的人会多嘴问:“这定北王怎么来楼里跟礼佛似的?”
每当有人这样问,就会有知事的人解释:“王妃之前是楼里的人,王爷现在偶尔就会来此闲坐缅怀一会儿。”
在唏嘘声和怜悯的目光中王爷坐了许久,又下楼,乘着马车回了王府。
清王在厅内一桌简单的饭菜前等他,“又去玉鞍楼了?”
王爷点点头,坐到圆凳上,问:“夏颜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清王给两人倒了酒。
王爷端起酒杯饮尽,苦涩的酒浆滚入喉咙。
自九儿走后,太多太多的事情发生了变化,玉娘把玉鞍楼交托给底下人打理,自己不再管事;小槐和其他几个大点的孩子都参了军;夏颜被清王赎走,却依旧觉得是他那日没能拦住害了九儿,整日青灯古佛为伴;穆青云为了夏颜竟然也收起了沾花惹草的心性,专心陪他;而他把那座城里里外外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九儿,他不信九儿死了,这些年他卸了军务,四处派人找九儿;连秦溪都让人各方打探,帮着他找人,只是了无音讯。
用过晚膳,清王就回去了,穆卫影去了书房,墙那边的博古架上,全然没有了什么花瓶奇玩,满满当当放着各式各样的琵琶。
穆卫影坐在书案前,誊写着熟悉的“周郎顾曲”四字,写完一张后,把它放在一旁高高的一叠上,又誊写一张。
他总想起自己这句话,自九儿离开,他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是他把九儿拉入朝政的泥潭,是他害了他。他抱着九儿还活着的希望,但这个希望越是强烈,就越是容易被反噬,因为要是九儿还活着,那他的消失就是在躲他。
这一辈子,生离和死别,算是经历了个透彻。
正写着,张管家进来递上一封信,“王爷,陛下派人送来这个。”
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接过,拆开,读过。
眼里的光亮渐起,拿着信的手微颤,“快!备马!”
——
“掌柜的!”胭脂店的伙计冲着躺在庭院里藤椅上的人喊道,“王婆又来给你说媒了!”
藤椅上的人用书卷盖着脸,慵懒地躺着,树下的光影抛在他淡青色的衣上,书卷随着一个懒腰滑落,露出底下一副明媚容颜,“你把她请回去呗,都说了我不用。”
九儿那晚没有回答巫晔的问题,可等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处了,只知道被一家人从村边的河岸救下。
他养好伤后,也真的动过身回去,只是漠北的路他不大熟悉,路上又凶险,几番折腾差点又丢了性命,最后辗转到了现在这里。期间他写过一封信,让过往的商队带给玉娘,告诉她不要担心,只是没收到过玉娘的回信,他本来还想着如果玉娘回信,他就跟着商队回去,去扬州也好。后来这个镇子也逐渐没落,商队不再从此过,他也不再写信。
伙计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九儿又把书盖在脸上躺下,可没过多久,伙计又跑进来,被他抢先开口:“又怎么啦?”
“店里来了个男客人,倒是把王婆请走了,但他说要给他媳妇儿选脂粉,非让掌柜的挑。”
九儿有些不耐烦地把书卷放到一边,站起身到店面去。
“客人啊,我们伙计的眼光也是很好的。”他一边掀帘子出来一边笑着说。
九儿一眼瞟见不知为何关着的店门,当他目光落在那个坐着喝茶的男人身上时,他整个人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