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拾参
「总之,你乖乖地留在这里,瓕王一定会回来的。」宁安帝姬碰了碰漱玉的肩膀,笑道:「来,快点给我笑一个。」
漱玉只好勉强地笑了笑。
忽地,宁安帝姬靠近漱玉,暧昧地笑道:「不过,瓕王真的不是什麽好东西,祈妃不考虑一下我吗?」?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漱玉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宁安帝姬。
灰暖香融,烛影摇疏牖,宁安帝姬早己解下狐裘,只穿着绿绮复襦配上墨绿宫裙,此时她向漱玉俯着上身,眉目如画,笑语盈盈,漱玉微微低头就能够看见大片春光,单薄的抹胸根本裹不住那双丰满的玉ru,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跃动,叫人看着就心猿意马。
漱玉这辈子也在男人堆里打滚,做过多少匪夷所思的腌臢事,但他从未跟女子如此亲近,更不知道该作出任何反应。
「祈妃娘娘以前倚门卖俏,习惯承欢男人身下,想必没有尝过女人的美妙滋味吧……」
宁安帝姬握着漱玉的手腕,就要往自己的那深不见底的ru沟探去—
漱玉吓了一跳,马上用尽全力甩开宁安帝姬的手,幸好宁安帝姬也是作好准备,不至於被甩到地上。?
雪花宛若飘飘弱絮降临大地,内室里不知何时只剩一灯如豆,映着茶碗里的几滴茶水。二人大眼瞪着小眼,漱玉知道自己应该立刻下跪请罪,但他却什麽也没有做。
如果是以前在蕊珠阁,漱玉对这种羞辱只是等闲视之,但他知道宁安帝姬羞辱的不是他,而是羞辱瓕王的妻子这身份,这等同在羞辱裴梦瑶,是漱玉无法忍受的。
他的夫君,不管是生是死,也由不得他人如斯羞辱。
宁安帝姬也不着恼,只是轻浮地笑道:「小白兔生气了呢—都是我不好,竟然乘人之危。」
然而她那模样倒不像有丝毫歉意。
漱玉蹙眉道:「请帝姬殿下自重。」
宁安帝姬对此不置可否,说道:「若瓕王有什麽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说罢,宁安帝姬转身向房门走去,她摆了摆手,示意漱玉不必送她。
在那一刻,漱玉多想质问宁安帝姬,白云寺一事是不是跟她有关,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裴梦瑶下落不明,自己的性命捏在宁安帝姬的手里,他实在担不起又一次的冒险。
当宁安帝姬走到房门的绣暗花云锦帘前时,她突然回头看着漱玉。
她站在烛光几乎照不到的位置里,脸容在幽暗之中若隐若现,微笑道:「虽然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但手上还是有一点权力,若祈妃将来需要什麽帮助,不妨向我开口。」
大雪纷纷扬扬一整夜,清晓时还是浮玉飞琼,寒气霏微度窗纸,暗香疏影孤压群芳。
昨晚漱玉又作梦了,他梦见战场上的尸体堆积如山,自己不断地寻找着裴梦瑶的尸身,他找了很久很久,翻出无数具面目全非,血rou模糊的尸身,却没有找到他的夫君。
正当漱玉松了口气时,他手里翻起的却是裴梦瑶的尸身。
从恶梦惊醒时,漱玉早已汗shi重衣,四肢动弹不得,他好不容易才挣扎着从怀里拿出那枚獠牙。?
光铺晓曦,云影拂霜低,帐底沉香火暖,漱玉久久看着那根獠牙,不知不觉又是脸残红雨泪难匀。他无法自控地想着,是不是因为裴梦瑶把獠牙送给自己,所以素来战无不胜的他这次才会坠马??
全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那夜把獠牙还给裴梦瑶,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把獠牙藏在衣襟後,漱玉披上锦袍下了绣床,屏风外的茶茶伏在长榻上,睡得正熟。漱玉不想吵醒茶茶,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厢房的另一边。
裴梦瑶失踪之後,漱玉请求大理寺在厢房里设置佛龛,让他为裴梦瑶念佛祈福,宁安帝姬得知後还特地请了一尊金身佛像,放在那个佛龛里。
紫檀木神坛上供着青花海水江崖纹三足香炉丶一双青花折枝花纹八方烛台和一双青花缠枝莲纹花觚。香炉里焚着御赐的天宝香,花觚里则插着洁白的百合,百合争似幽芳,绰约仙姿,散发着清淡的花香。?
高堂半卷珠帘,天宝烟横香雾,漱玉跪在绣暗花软丝蒲团上,蝉鬓慵梳掠,螓首低垂,凄惶两泪流。他虔诚地双手合什,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着《金刚经》。
漱玉早已答应佛祖,如果裴梦瑶这次活着回来,他愿意为此终身茹素,折寿十年。
这场等待比之前的更是煎熬,之前裴梦瑶和漱玉还不时有家书联系,就算後来漱玉被软禁在大理寺里,他也能够说服自己,裴梦瑶胆大心细,武功盖世,总会好好自保的,但现在漱玉却每天也在患得患失里度过,一时梦见裴梦瑶浑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梦见那夜自己靠在裴梦瑶的怀中,裴梦瑶万分温柔地许诺的模样。
原来那已经是最後一夜吗?
漱玉曾经以为,他和裴梦瑶还有长长久久的将来,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那些尚未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还有那麽多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