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需要迟疑,大可和以前一样,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牺牲旁人性命。
御江澜只不过是与他流着相同血脉的私生子,纯粹就是御子殇为了唤回亡者而准备的容器,就和市场贩售的玩偶一样,哪怕产生感情,脏了旧了坏了失去用处,终究还是会被扔进垃圾桶里。
反正御江澜那麽作,指不定还没成年就把自己活活作死了。与其让御江澜毫无意义地死去,何不乾脆赋予御江澜存在的意义,让他的性命变得更有价值?
御江澈想了很多,试图藉由不断挑出御江澜的缺点来降低自己的负罪感。那孩子没有任何优点可言,脾气坏性格差就算了,一开口就会想让人把他的嘴给撕了,也没有御家其他的孩子来得乖巧听话,活脱脱一只叛逆的崽子,尤其三观又那麽歪,根本就不可能扳正,即使长大了,也只会成为渣滓一样的人,对这个社会毫无贡献。
御江澜与御枭是天壤之别,御江澜根本比不上御枭。
然而真正与御江澜重逢时,御江澈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罪恶感又再次涌了上来。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御江澜,尤其当御江澜不顾他的劝阻,开枪射杀了毒贩和他的家眷时,罪恶感生生转变成了愤怒,脑中有根弦应声断裂。
当他回过神时,御江澜已经被他摁住脖子压在身下,明明濒临缺氧,唇角的笑意却依然盈满讥讽,犹似在嗤笑着他的虚伪。
“结果到头来......真正在乎我的、只有那个病娇......可笑。”
御江澜丢下这麽一句眉头没尾的话便失去了意识。
直到御江澜的身体软了下来,御江澈才缓缓松手。他并未将那句话放在心上,因为他罕见地陷入了迷茫。
他自己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他直接、间接杀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既然他都已经习惯了杀戮,为何他独独不能忍受御江澜杀人?
毒贩是该死,但不该由御江澜执行死刑,应当由法律降下裁决。
但如果今天杀掉毒贩和其家人的是张烨霆,其他部下,他或许压根就不会为此勃然大怒。
可为何动手的人是御江澜,他就如此怒不可遏。
御江澈神情复杂地将御江澜抱起,二十一岁与十四岁,青年与少年。在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冷静而冷酷地进行自我剖析,最终得出了一个可笑而荒谬的结论。
他潜意识在御江澜身上寻找御枭的影子,他对待御江澜的标准就是御枭。
今天御江澜当着他的面杀害无辜,违背了他心目中母亲温柔善良的形象。
他想让御江澜活成御枭的样子。
结果到头来,最双标的人竟然是他。他对御江澜的愧疚感不是源於他想牺牲御江澜换取御枭的复生,而是源自於他把御江澜当成了替身。
奈何御江澜的性格已经如此扭曲,甚至有自毁倾向。
就算不是为了御枭,他也绝不能放纵御江澜继续堕落下去,踏上自我毁灭一途。
因此不久後,他找人打点关系,随便安了罪名就把御江澜扔进帝国最大最森严的南狱,心想着关几个月,御江澜那扭曲的人格大概就能被扳回正轨了。
虽然他自己的性格也不怎麽正常,兴许疯狂是会遗传的,这点他不得而知。
然而御江澜被父亲捞出狱後,不仅没有变回一个正常的孩子,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也更加暴躁。探听之下他才知道,御江澜只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住上了一区的牢房,跟室友处得极好不说,甚至还在後续的几次暴动中趁乱杀了身为血狼干部的鬼龙老鬼兄弟俩人。
御江澈找到御江澜,想跟他好好谈谈,但御江澜带回家的那个男人却伸手拦住他,挡在御江澜身前。御江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全都知道了,还来找我干嘛呢?”
听见这话後,长久以来被他忽略的现实在此刻浮出水面,始终被他遗忘的那块拼图终於在此刻被拼凑起来。
如果,假设这只是如果。
御江澜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知晓自己的未来......那麽这段时间,他又是抱持着什麽样的心态生活,又是以什麽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的?
从此御江澜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知道御江澜是在躲他。
偶尔在御家碰到御江澜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却连话都来不及说,那个男人便迳行离去,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大可直接把御江澜抓到跟前,饶是御江澜再怎麽擅长玩刀弄枪,在若干重武面前也只有投降的份。
但是这样做跟御子殇又有什麽两样?
他想跟御江澜平等地对谈,以兄长的身分,他承认,他以前嘴上说关心御江澜,但实际上从未试图去理解御江澜,仅仅是享受着御江澜对他的依赖。
邻近期末,他的课业逐渐繁重起来。论文与大大小小的报告让他抽不开身,加上里世界也有许多琐事要由他处理,他一时间有些分身乏术,只能先把御江澜的事情放到一旁,未料这一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