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艾迪莱斯分别后,伍德三番两次往奥里斯塔的住处跑,提醒他:无论艾迪莱斯说什么,都要找借口拒绝和他见面。
但是,奥里斯塔想,艾迪莱斯应该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尽管他面对死亡和血腥时的态度异于常人,也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想做的任务,但是他从来没做出过任何伤害自己的行径,甚至一直都竭力表现得很友好。
伍德说:“艾迪莱斯是个罪人。”
那在黑犬的人有谁是清白的?有谁不是罪人?连奥里斯塔自己,也在战场上杀过几个人。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儿子。站在反叛军的角度,帝国的士兵都是邪恶和压迫的帮凶;站在帝国的角度,加入反叛军的人都是采取暴力手段拒绝协商的刁民。
这样算来,谁都该死。
在奥里斯塔正和马歇尔在咖啡厅里聊天时,他接到了艾迪莱斯的通讯请求。
他想了想要不要接通,最终还是决定接了。但是鉴于马歇尔厌恶艾迪莱斯,他走出了咖啡厅,来到街上才接通通讯。
温度有些冷,他拢了拢衣襟,心中有些忐忑。
“奥里斯塔?”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的,谦逊的,梦呓般地,奥里斯塔想象着,他在叫他的名字时,嘴唇张开——奥,舌头抵到上颚——里——滑到牙齿——斯,然后又张开嘴,舌尖搁在牙齿上——塔。
“是我。”
“礼物准备好了。多久给你呢?”艾迪莱斯又补充一句,“我自己做的。”
他想起伍德对自己的叮嘱:离他远一点。也想起艾迪莱斯把人凌迟的场景,想起其他人对艾迪莱斯的敌意。但是同时,他也想起了艾迪莱斯带来的花,他身上檀香味的香水味,想起他对自己的善意。
要拒绝他吗?——奥里斯塔想,付出的感情没有得到回报,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随时可以。”奥里斯塔下定决心,答应了。
他们约好半小时后在河边见面。
奥里斯塔先去咖啡馆里拿了外套,马歇尔把外套递给他时还打趣说:“怎么忽然走了?急匆匆的,是哪个女的要和你上床吗?过时不候?”奥里斯塔习惯了他粗俗的玩笑,回答说:“是的,那胸,那腰,那屁股,那腿,”每说一个词还在相应的部位按一下,“馋死我了。”
等奥里斯塔离开后,马歇尔敛去了笑意,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又缓缓吐出,烟模糊了他的表情。
那是一条灰蒙蒙的大河,水流平缓,白茫茫的雾气罩着河面和河岸,对岸的景色看不真切,高楼在雾气里变成了幢幢黑影,像是远古的鬼魅。那轮太阳也是惨白的。
奥里斯塔提早到了,手搭在漆黑的栏杆上。
他听见了艾迪莱斯的声音,转头,看到他从shi漉漉的水汽里走出来,搭了一条驼色的围巾。
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艾迪莱斯走近了,说:“手伸出来。”
奥里斯塔乖乖伸出了手,一条颈环落进他的手中。
他吃惊道:“这是你做的?”他提着柔软的皮质颈环,做工称不上Jing致,但是很细致,最正中间的那块石头闪着辉煌的颜色。没想到艾迪莱斯会这种手工:用那双杀人的手仔细地做一个饰品。
虽然说奥里斯塔平时用不上这玩意,他还是说:“谢谢了,很漂亮。”
“还行吧?”艾迪莱斯拿过颈环,替奥里斯塔带上,微凉的指腹擦过脖子上的皮肤,奥里斯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奥里斯塔看着垂着眼帮他戴颈环的艾迪莱斯,眨眼时,长长的睫毛在颤动。
忽然,他在暧昧的气氛中咂摸出某种奇特的情愫。
颈环——是什么意思呢?毫无疑问,那是欲望的象征。人给猫猫狗狗带颈环,意思是‘这是我的宠物,它身上有我的印记,它被我所有,被我掌控’。这种意像被用到了情人间。曾有床伴给奥里斯塔送过颈环,并要求他在做爱的时候带上,权当一种情趣,他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感觉你是属于我的。
艾迪莱斯又说了一句话。
奥里斯塔恍惚间听到了“爱”这个字眼,它是那么自然地从艾迪莱斯的嘴里说出来,出现在了两人的谈话中,就像水该从高处往低处流一样。“爱”这个字前边或许还有一个“我”,后面跟着一个“你”。
这三个简单的字放在一起,冥冥中的预感得到印证,拨云见日,横陈在他的面前。
艾迪莱斯说:“我希望和你在一起,不是短暂的情人关系。”他顿了顿,“是下半辈子,到我死之前。”
奥里斯塔还是难以置信,一个过着随时要死去的生活的人居然在自己的面前说着未来。虽然他对微妙的情感早已有预感,还是没想到艾迪莱斯会揭开这层纱。
下半辈子这种话不适合雇佣兵。
如果有体面的工作,没有人想当雇佣兵。
他们漂泊无依,过着体面的生活,却做最肮脏的工作,鲜血满手,仇家遍地。安定?不过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