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厉长安信步走入庭中,对上官明也躬身行礼,面色平静,“明昭仪。”
一别数月,此时见面,二人已是叔嫂关系,万千情愫,再难脱口而出。上官明默默看着厉长安,在他眼中看见若影若现的疼痛,与自己心中的隐隐作痛分明相同。在登基大典之前,两人依依话别,甜言蜜语犹在耳畔,谁又能想到,本已近在咫尺的终生之约,竟然再度落空?
上官明视线在厉长安面上流转,细细在心中描绘着他的轮廓,与自己记忆之中的模样对比着。他勉强拉起嘴角,忍着鼻酸,温柔问道:“王爷可是今日才刚从封地返回宫中?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是,”厉长安答着,声音中有只上官明一人才听得出来的苦涩,“已将王妃护送过去了,本王独自回宫述职,顺便也来恭祝一番明昭仪,终于得偿所愿了。”
上官明的脸色霎时更难看了,“长安,我不是——”
“明昭仪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厉长安打断了他,看向他的眼神中不乏怜悯,“若是本王面临如此选择,大概也会这么做的。”
上官明有些懵了,“……什么?”
“若换做是我,眼见自己的亲生孩儿落入他人之手,面前又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待在孩子身边,”厉长安话说得十分平淡,面上却多少有些不平之意,“我也会与你一样,选择顺势为妃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贤儿?”上官明哀伤地问他。
“不是为了贤儿,那是为了什么?”厉长安却突然大声起来,疾言厉色,步步逼近,“为了荣华富贵?可以生杀予夺?为了宠冠六宫?还是单纯为了可以留在这太平城内?不如你来告诉我,你口口声声说爱着我,转过头却独自以凤翥龙翔之姿,飞上枝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倒宁愿你确实只是为了贤儿,而不是为了你自己!”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上官明不甘示弱,朝前一步,与他四目相对,爱恨哀怒,悉数涌出,“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我是为了——活着!”
上官明大吼出声,震得附近树上的鸟儿纷纷飞离。他将那两个字在口中反复念叨,酸甜苦辣咸齐齐搅在舌间,翻来覆去,令他泪流满面,“活着……为了,活着……”
每次一见到他的眼泪,厉长安便忍不住心生怜惜,哪怕明明还生着气,也总会软下心来,先去安慰心碎人儿。他正要伸手去牵上官明,后者却猝然挥手后退几步,离开了他所能触及之范围。
“明儿……”厉长安茫然探着手臂,见上官明撑着一旁的石柱,面上煞白,倏忽转身又弯下腰去,猛然吐得肝胆俱裂起来。厉长安忙几步上前,扶着他的身子,轻抚他后背,替他顺着气,又高声呼喊下人们去取水和布巾。
上官明将今晨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连先前喝下的茶水也呕了出来,胃里头翻江倒海,大发脾气,连酸水也往外倒着。他还来不及把气喘顺,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只来得及轻道一句“扶我一把”,便眼前一黑,软倒在了厉长安的怀里。
“昭仪,昭仪……”
上官明是被绣冬的声音唤醒的,他甫一睁眼,便又被那恶心想吐之感惹得爬起身来,眼前还在发花便阵阵作呕。绣冬忙递上茶水,让他漱口顺气,又将一枚酸果脯送到他嘴边。
好一阵子后,上官明才压下不适,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筱宛居的长榻之上,对面是一身明黄的厉久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帝身边则是正襟危坐、神色肃穆的苏秀秀。上官明看向远处,又见厉长安背手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难辨情绪。
他正要起身行礼,又有人急忙步入,竟是匆匆赶来的汪太医。厉久和指示他马上给上官明诊脉,不许耽搁。汪太医连连点头,蹲到上官明跟前来,小心翼翼地把他脉搏。不一会儿,他抬头看向上官明,神色间略有担忧,眼光闪烁。
上官明顿时会意,心中有几分慌乱,但仍咬牙不语,只是朝汪太医轻微点了一下头。
汪太医皱起眉来,飞快思索着,随后撩袍起身,对帝后二人拱手行礼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恭喜明昭仪!此脉象乃是喜脉,明昭仪怀有龙裔,有身已二月,一切安好!”
此语一出,厅中四人,同时露出各异神色。
厉长安当即转过身来,又惊又疑,视线在上官明与厉久和之间摇摆;上官明则直看向厉长安,目光中悲喜交加;苏秀秀登时站起,十指紧捏拳头,怒意毕露,气得浑身发抖;而厉久和却面露大喜神色,眸中闪过戏谑,竟笑着鼓起掌来。
“好,好!太好了!”厉久和拍着手,踱步到上官明跟前,弯下腰来,以指尖轻拢他鬓发,“真不愧是明儿,朕的爱妃,这么快便能替朕开枝散叶了。”见上官明略有些闪躲动作,他也不恼,又直起身来,往外走去,“这等大喜之事,朕可要马上告诉祖先,请大羽列祖列宗保佑朕的孩儿,摆驾!”
跟在皇帝之后,苏秀秀也上前几步,娟秀姣好面容已被愤怒所撕扯着,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