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香牛rou,大碗,15块,扫这里。”
张晏坐在塑料椅子上,指了指收银台前的收款码,然后低下头继续剥他的花生,他今天来替徐一洲的班,而徐一洲有事暂时离开。
花生们大而饱满,整整齐齐地挤在壳子里,是四个红色的胖娃娃,他最喜欢剥这种四胞胎型的花生,感觉它们像一胎的兄弟,很温馨很可爱。从壳子里取出,堆到一边的纸巾上,那纸巾已经堆出了红红的一小簇。这包花生是徐一洲怕他无聊给他的,他尝过几颗以后,认为不好吃,然而他实在无聊,决定用它来打发打发时间。
张晏的思维比较跳跃,可以从红花生想到红指甲油,指甲油可以让手变漂亮。他望着自己的手,长,但没什么rou,应该还算不错——徐一洲老是偷看他的手,他上次发烧时就发现了。一想到他,他就忍不住想笑,好像有羽毛在挠他痒痒,挠在他的心,是一种解不了的痒。
他转念一想,男生涂指甲油会不会太娘?他爸就很讨厌娘的东西,这个人猝不及防地跑进他的脑子,张晏叹了口气,慢慢地,他想起邓从习说他爸病了。虽然张崇军有高血压,但一般很少生病,一旦病了就像秋雨,绵绵地下个不停。
徐妈刚把丈夫赶去修楼梯转角的灯泡,回来一看,张晏虾米似的弯着腰,在收银台前剥花生。剥完了也不吃,一颗颗地堆起来,然后再把小山推倒,悠然自得地数着花生,而客人吃完的碗还在桌上,一点儿也没收拾。
是啊,又不是他家的生意,他当然不管。她马上就来了气,想像骂儿子那样骂他一顿,但走了两步,想到他家的情况,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个想法横空跳了出来:我有什么义务去替别人家养孩子?
于是徐妈,也就是孙慧萍,向他走了过去。
“张晏?”她上次特地问了徐一洲他的名字。
张晏抬起头,发现是她,神色有些慌张。
看来他怕自己,孙慧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她拉了张椅子,坐上去,一副要和他谈谈心的样子:“现在身体还好吗?最近晚上风大,小心别像上次那样感冒了。”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阿姨。”他悄悄扫视一圈周围,确实无处可逃,按道理他不该怕她,毕竟她又没骂过他,打过他。可一旦见多了她骂徐一川的样子,心脏难免要瑟缩起来。
“那就好,”孙慧萍笑了笑,她也有一口白牙和两只梨涡,“你有跟你爸爸联系过吗?”
“阿姨没有别的意思,你看你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如果一直都没和你爸爸联系的话,你爸爸会担心的,而且也会怪我,说我不告诉他他儿子在我这里。其实我也很难做,既要照顾徐一洲和你,还要管徐一川,你也知道徐一洲他爸没什么主见,所以这个家都靠我来打理。”
她把胸前的大麻花辫拨到背后,稍稍喘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也从徐一洲那里知道了你家的情况,你爸爸的事我不做评价,但你想想,你妈妈希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呢?你还小,又不能照顾好自己,她就算在天上,恐怕也很难放心啊。”
孙慧萍把话说到这里,张晏想不听懂都难,他垂下头,默不作声。
“阿姨没有逼你,你也不用着急去做选择,你已经在我们家待了这么长时间,多一天少一天都没有关系了,”她摸了摸张晏的头顶,“我只是想让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事儿总要解决的对不对?”
后来孙慧萍又拉着张晏说了些有的没的,话题始终围绕在他爸身上,总之他听明白了,这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可不住这里又能去哪里呢,他觉得很头疼,哪里都容不下他,明明自己要求的不多,有吃的有住的就够了,让他熬到开学,开学……学费和生活费还是个问题。
忽然间张晏想起一件事,如果他真走了,那他和徐一洲不就完了?他不能让它就这么结束!
攥了攥手,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汗,实际上它也确实是空荡荡的,因为他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过。
张晏突然很想徐一洲,想抱抱他,闻闻他的味道,看看时间,他不过离开了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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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洲回来时提了一袋烧鸡,说是今晚加菜,途中路过小收银台,顺手拿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张晏!”他朝他招招手,鬼鬼祟祟地,“过来。”
张晏一直在做心理斗争,斗得心累,蔫头蔫脑地走了过去,徐一洲将他拉到楼梯拐角,从背后拿出了两只大鸡腿。
“香不香?我连我哥都没给,就给你了。”
刚修好的灯泡格外亮,照得烧鸡腿焦兮兮,油汪汪的,他接过去,咬了一口,很柴,味道比起他以前吃过的不能算好。
徐一洲仍然站着,自己手里那份还没动,光看他吃了,张晏咬下一大口,故意充起腮帮子:“很好吃。”
“真的?”他得意又粲然一笑。
张晏的想象力很有限,哪怕他知道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