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豆苗儿蓦地驻足, 回头望去。
是陆文晟。
他一边脸颊红肿,联合先前的动静,不难猜测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看到他们之后,他眸色疲惫地踉跄追过来。
豆苗儿拉住陆宴初,轻轻握起他手,给他力量和支持。
“一切都按你所说,分毫不差。”陆文晟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再无人前的意气风发与儒雅,嗓音更是有气无力,Jing神恹恹的,“太医说她差不多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以后的日子,可能要在床榻上度过,眼睛似乎也看不见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常儿那边你给他留一条活路,你答应我了的。”
“我说话向来作数。”陆宴初目光落在栏外几簇青幽幽的草丛,从头至尾不多看他一眼。
“好,好……”他嘴上不停重复。
单独看陆文晟这副模样,确实称得上可怜。
但若知道他曾造下的孽,又哪里可怜?
至于德阳郡主的结果,豆苗儿隐隐松了口气。
德阳郡主是死还是活,说句难听的,她并不那么在意,她曾经对陆宴初母子做出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原谅。
可她也不希望这件事成为陆宴初心中永远解不开的一个结,现在的情况,对陆宴初来说,或许是最能接受的,对他也是最好的。要是德阳郡主真这么去了,他一定很难放下。
双方都未再多言,豆苗儿挽着陆宴初,两人撇下陆文晟,沿长廊离开。
陆文晟原地怔怔站了半晌,只觉头晕耳鸣。
他双腿僵直地走回房屋,耳畔隐约回荡着大儿子陆友林的哽咽痛哭声。
完了,他这辈子走到这步,真的全都玩完了。
得罪了定国公府,陆宴初对他又只有怨愤,圣上更是因此对他厌弃,小心谨慎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眨眼间灰飞烟灭,全盘崩溃。
魂不守舍坐在桌旁,陆文晟愣愣执起凉透了的茶,一口饮下,满腔苦涩。
“爹,您就这么狠心?”匍匐在床榻边的陆友林猛地起身,他满脸是泪地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德阳郡主,颤抖着走到陆文晟身边,指着他斥责道,“爹,娘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这么多年的夫妻,娘私下为您付出了那么多,您却听那个陆宴初的话逼她喝下这杯毒药,娘如今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爹你好狠的心,您怎么能这样对待……”
“你懂什么?”手背青筋鼓起,陆文晟再忍不住心中的不甘和愤懑,他目眦欲裂地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怒极攻心地瞪着陆友林,反驳他的斥责,“还不是她从小就惯坏了你们两个不孝子,常儿在外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把他抓去大牢关几天打几板子就完了?圣上不高兴,何止是他没命,咱们全家都得受到牵连,你是想眼睁睁看着我们全家都没命是不是?”
吓了一跳,陆友林后退两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娘她是自愿,只有这样,才能给常儿一条活路,你懂吗?”无力拍了下桌面,陆文晟狼狈地跌坐在椅子上,撑着头长叹一声气。
自愿?
又哭又笑,陆友林一张脸揪成一团。
好好的人怎会自愿饮下毒/药?若不是被逼,若不是为了常儿……
娘明明是为了常儿,为了他们才牺牲自己,可爹他做了什么?他只会纵容别人来伤害他们。
浑浑噩噩走出寝房,陆友林望着绚烂的晚霞,突然觉得心如死灰。
他们这个家,已经不算家了。
都是陆宴初,都怪他。
从他来到京城,爹就变得不对劲,从中秋宫中那场夜宴,他们府邸就成为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一个笑柄。
凭什么?他与常儿只是看不过眼,他们只是受不了那些不知真相的人对他们的鄙夷辱骂。
陆宴初他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不将他们害到家破人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是不是?
麻木地笔直往前,陆友林似想到什么,灰暗的眸中生出一丝戾气。
他转身往左疾行,匆匆推开书房大门。
陆宴初不让他们好过,那他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他要替常儿报仇,替娘报仇……
天边晚霞渐渐消散,晚风轻拂,吹来细微凉意。
走出长廊,豆苗儿抿唇,抬头望向周遭。
她第一次到这里,加上平时方向感不大好,所以……
“迷路了?”陆宴初心不在焉随她走了长长一段路,见她此刻停下,他转头望入她清澈的眼睛,柔声问。
“可能是。”豆苗儿尴尬地小声道,“但感觉并没有走错。”
陆宴初嘴角弯起极浅的一丝弧度,抬眸逡巡四周,他笃定地往左方指:“走那边。”
说着,牵起她带她往左面离开。
豆苗儿紧紧抱住他胳膊,慢慢地,终于卸下心中重担。
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是真的结束了。
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