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说:“我不太舒服……先回房里了,她回来了记得叫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却本能的期待所有人口中的楼主出现,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拈起红线,这一端连的是他,那一段隐约指向未知的未知。
昏昏沉沉的睡到不知何时,司马懿醒了,把手腕搭在脸上,慢慢的醒盹。他微眯着眼睛,在非比寻常的寂静中,感觉到不对劲,指缝间隐约看见,他的床边好像站了人。
——很多人。
今天碰到的蛾使,面熟的女孩子们,全都站在他床前,不知为何看不清面容。
“楼主呢?……”
其中一个发问了,其余人也跟着重复,语调平直无波无澜,许多声音重合在一起,说不出来的诡异与恐怖。
司马懿猛然坐起来,背后泛出一身冷汗,而那些人的只盯着他,呆呆的问他楼主在哪里。可他仿佛被封印了唇舌,心里压着沉沉一座山,连鸟雀都缄默,花草也偏头。
他隐约有了些猜测。
烛花爆了一声,人群静默了一瞬,面前的那个最靠近他的女孩子,梳着高高的发髻,鬓边留有长发的女孩子,脸上陡然流出两道血泪,嫣红的,血红的,令人心惊。
“为什么要带司马家的人打到广陵?……傅副官?”
接二连三的,眼眶里流出的不是眼泪,而都成了血,盛开在每个人脸上,吸干七情六欲,凝出纯粹的、痛苦的猜忌。
“为什么叛变?……”
“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来卧底?为什么装的这么像?……”
“你不是说绣衣楼是你的家吗?……”
平铺直叙的语调汇成江河湖海,又化作极寒之钉,尖锐的语调定住他,每念出来的一句话就是一道宣判,烙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让他再也无法遮掩,无法自欺。
他的脑袋开始剧烈的发疼,踉踉跄跄的下了床,本能的想远离这些声音。
责难声被甩在了后面,他才渐渐慢下了步伐,却发现走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只好漫无目的的游荡。入目一片荒寂的旷野,野草都不愿在此生长,只伶仃的伫立着几个灰沉的荒石,野鸦扑棱着翅膀嚎叫。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尖锐的风呼号着,卷起烈烈狂风。
司马懿试图放空自己脑海里的杂念,他开始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分不清自己是司马懿还是……他们口中的傅副官。
司马家给他打上的烙印还在脊椎骨处隐隐作痛,可“傅副官”的那些记忆又恍若昨日,分外熟悉,带来的痛苦、眷恋不似作伪,呼啸在心里,比他前半生所有情绪加起来都要浓烈。
……人其实是该这么活着的吧?他突兀的想,思维不可抑制的于此发散。
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有家人,有朋友,有仇敌,和这个世界有千丝万缕的、想要或不想要的联系,可以吐露心声,也可以带上假面,是是非非都由自己,而不是只做他人的、家族的一颗棋子。
人其实是该这么活着的吧。
“傅副官”——多有吸引力的身份。不是家族合格的继承人,不是听话的儿子,不是杀伐决断的掌舵人,只是有血有肉的、生动的、真正活着的一个人。
所以……他跟所有人口中的那个“傅副官”,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他傅副官?
“你说呢?”
女声响起,宛若平底惊雷,司马懿才发现有人躲在了一颗枯树后,方才才发出声音。
女声一出他就听出来了,是阿广的声音——那个莫测的、他永远摸不清路数的阿广。
她是能……听见自己说话吗?
“对。”
阿广从树后现身,朝他走过来,自如的找了个空地坐下,迎着他略带防备的目光,坦然的接上刚才的话:“对,我确实能听见你在想什么。”
风声越来越大,衣摆在风中飘舞不定,发出猎猎声响,若隐若现的遮住两人的脸庞,分明隔的这么近,却又如雾里探花。
“……刚才你见过蛾使他们了吧。”
“嗯。”
“我猜,你知道我是谁了,对吗?”
——他心里确有猜测。
那个一晚上不现身的楼主,那个他心里一直隐隐牵挂的上司,那个在大家口中好像和自己很亲昵的、绣衣楼楼主,是否就是眼前之人?
她看起来很疲惫,说话声音都淡淡的。司马懿只想上前,轻轻揉开她眉间的褶,这是一种可怕的条件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脱离他的控制,他感觉自己有些无药可救。
“所以你是吗?……楼主?”
“嗯。”她笑了笑:“哎,好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怪怀念的。”
妖风怪异,司马懿不得不靠近阿广,以听清她说的每句话。
“那那些人呢?”
其实他更想问,自己是谁?
他做司马懿做的疲惫,烦累,每一天都乏善可陈,他不是个人,只是流水线生产的家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