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终究在沈千容转身离去时,忍不住追问:“你到底是何人?”他喘着气,不知是想要答案,还是惧怕着听见预料中的回答。
她曾言,她的师父曾是那女子的故人。
然她一步步,便是在他这皇宫内险些丢了性命,竟还能细心为了太子筹谋,他不能不猜测到最深的那层。
沈千容侧身,瞥一眼长安哥哥,终是眉眼微垂,颇是清冷道:“太子殿下,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说罢,遂大步离去。
殿门大开,夜风侵袭,扬起她翩飞的衣角。独留殿内的两人,沉浸在突然被揭开的真相里,久久不能释怀。
殿门缓缓关上那一刻,她泄了全身的力气歪倒在夏翊风怀里,他轻柔的接住她,未曾多言半句。仍是沈千容的额头松缓后,同他道:“师兄,带我去见三王爷吧!”
“好!”夏翊风应下,抱她上了马车,穿过层层宫门。
三王爷一早在王府等候,瞧见沈千容一路被人抱来,倒不曾有过多惊诧。
应儿同千阳就在三王爷身后,瞧见他们走来,慌忙在一侧的椅子上放了软垫,夏翊风这才将沈千容放下。
沈千容撑着身子,瞥向三王爷勉强开口道:“王爷忧心之事,已然办妥。”
“好!”三王爷朗声应道,“作为酬谢,本王有一事告知。”
沈千容看向他,只听他道:“郡主此生,怕是入不了将军府。”
她虚弱的笑笑:“我不入了。”荷叶上那一舞,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力气,现在连睁眼都极是耗神。至于日后将军府有怎样的波云诡谲,都与她不相干了。
事情交代清楚,夏翊风遂又躬身抱了她,大步向外走时,三王爷的声音突地自后方传来:“郡主此行离开,还望一路小心。”
夏翊风身形一顿,目光直视前方冷冷道:“不牢王爷挂心。”若非为了千儿,他如何能饶得过千儿在他这里所受之苦?不过是千儿已然讨回来一分,他急于带她走,没时间同他计较。
“殿下难道不知,锋芒过盛,自会惹人眼红。”三王爷本是好心,被这番冷声冷气对待,不由得神色Yin沉了几分。
夏翊风自没空理会她,抱着沈千容便往外走。
三王爷的声音却是愈发得寸进尺的传来:“沈千容,你与当年那女子到底是和关系?”
太子先前请辞之事,他曾探过真假。然父皇总是不肯。怎的沈千容一进宫,这事就这般轻易的解决了?如若他此时不能知晓,日后必然也是极大的隐患。
更何况,此等隐晦之事,他倾力调查,也未曾查到一丝一毫,她却是知晓的那般清楚。
沈千容终是扯扯师兄的袖子,夏翊风这才停下转身。沈千容勉强睁眼瞧一眼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有气无力道:“王爷如若当真好奇心过剩,如何做的稳这九五至尊之位?”顿了顿,到底是补充道,“那女子的姐姐,是我的师父。”
夏翊风抱她上了马车,她的意识愈发不清醒,临睡前,只来得及叮嘱一句:“多留些人保护长安哥哥”,便沉沉睡去。
往后的一个月,沈千容偶尔醒来,多半又都是不清醒的。然这颓败的身子终是渐渐好转。直至一个月后,她可以独自下床行走,方才在应儿的搀扶下,看望山洞内的母亲。
山洞Yin寒,应儿为她披了厚厚的狐裘,将她送至地方,便撤身出来。
洞内有一极大的冰块,一身素白的女子似是长眠于冰面上。沈千容在她面前直直的跪下,手指紧握着她垂下的衣衫。
“母亲……”沈千容低低地唤,“女儿回来了。”
“女儿见过了父亲,这些年来,他未曾有一时一刻忘记过母亲。也告诉他,他还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母亲……您可还恨他?”
“女儿睡了一个月才来看您,长安城内传来消息了。楚皇驾崩,您在那边可曾见到他?”
“说什么呢?”一道清冷的呵斥陡地自身后传来,“你母亲何时离去过?”
沈千容眉眼微垂,唤了声“师父”方才站起身,却也不曾反驳。
母亲自打她出生后便一直躺在这里,十六年容颜未改。
也是这十六年,她从不敢探一探母亲的鼻息,亦或是脉搏。但她知道,母亲一早离开了他们。只是师父她从不曾放下,也从不曾看清。她不忍戳穿,遂在一旁恭敬的站着,一句话也未曾多说。
沈婉婉凝着沈千容同冰上的小妹几分相似的容颜,终是敛下严厉的神色,轻缓道:“千阳来了,你且去吧!”
“是!”沈千容应了声,便撤身离开。
山洞距离她所居住的那间竹屋略有些距离,幸而应儿小心搀扶着,才算走得稳妥。抵达时,千阳正在门外候着。瞧见她走来的方向,张了张嘴,意欲说些什么。闷了闷,却又什么都没说。沈千容将他的神情看得真切,偏又不做那个体贴的人,只径自错过他,走向屋内。
应儿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千阳方才走进来,躬身恭敬道:“长安城来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