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知为何现在才过来。
那厢卞巨正和负伤的匈奴人交涉。
“陛下与太皇太后体恤贵客,便叫这二十名侍从在殿下入住后露面,逐一给齐人过目,亦方便汝等检查各个屋子。”
卞巨听着这居高临下的语气和重重的“齐人”两字,差点破功发飙,但想到自家君上的叮嘱,硬生生把气给吞了下去,和颜悦色地说:
“辛苦几位领他们进前院,快些养伤去吧。大家都是做护卫的,自己带着伤还怎么侍奉主子?”
匈奴人的手按在刀鞘上,眼神森冷。
卞巨立刻招手叫来几个下属:“要切磋是吧,十二,十九,这三个人嫌弃咱们辛癸女郎做的饭,陪他们练练,注意点分寸。”
两个河鼓卫在一旁骂了许久上峰太怂,终于摩拳擦掌等到这一刻,激动万分:
“来来来,哥几个去后院,万一大人追究起来,统领还能帮咱们担着。”
统领已经要烦炸了。
二十个侍女小厮在院里一字排开,训练有素地站有站相,河鼓卫分头带他们进厢房搜身。屋子已经细细翻过一遍,没有异样,以后的日子除了注意院判大人的一举一动,还得盯着这些人,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混进来的太后人马。
徐步阳搭着卞巨的肩:“就这么点人,肯定不够啊,怎么说也是以国礼出嫁宗室女,宫里过两天肯定还要送人过来。隔壁的住户都空着,正好给他们占了盯梢。”
卞巨头痛欲裂,“徐医师,你回了明都是不是感觉特别兴奋啊?”
徐步阳遂兴奋地拎着药箱跑出府给人算命去了。
罗敷没有面见府中新来的仆从,从花园回到房里乖乖待着,百无聊赖地琢磨药方。太皇太后和王放一定交涉了几回,可两方都没透露给她多少,甚是让她不满。她现在只有等着上面的人往下传话,什么时候进宫,接下来要做什么,全都是别人定。
帘子叮当一晃,辛癸在屏风后禀道:“大人,宫中来了位内监,说要见您。”
内监?从正门进,该不是太后或公主派来的。
罗敷换了件衣裳,桐月心灵手巧地给她挽起明都女子风行的发髻,确认整饬妥当,才一层层地着人通报进来。
场面累赘,但她回了这个地方,不得不借势装出点架子。
罗敷端坐正堂,面前搁着全套乌金茶具,袅袅地冒着热气。佳茗尚温,门槛踏进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眉毛花白,颤巍巍地从新铺的地毯上走近。
众人都退了下去,只留桐月在椅后垂首侍立。
内监年纪大了,躬身一拜,骨头都嘎吱响,落在茶具上的目光却无比犀利。金色的忍冬花环绕着子夜般的黑釉,是南齐皇族特有的典雅华贵。
罗敷有些心虚,想是王放特意跟河鼓卫打了招呼,连显摆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老臣是明心宫的宫人,太皇太后昨日得知郡主已回京,特命臣来此协助打理府中事宜,直到郡主出阁。”
罗敷颔首,温和道:“有劳。都知怎么称呼?”
“姓宋,郡主大约记不得了。”老人抬起长眉,微笑的眼中泪光闪烁。
罗敷怔了片刻,从椅上快步走下来,“宋都知?在园子里念书的时候,是阿公接送我上下学的罢?”
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开口,让桐月扶着老人入座,半晌才低低道:“婆婆的身子……还好么。”
老太监用衣袖拭去泪花,“过去的事小郡主竟还念着,不怪殿下每日都惦记您。入夏以来殿下的病好转了些,但天气一凉,晚上又咳嗽,总睡不安。”
罗敷忍住心中难过,“婆婆什么时候可以抽空见我?”
宋都知道:“八月十五中秋宫宴,郡主也是要出席的,到时殿下会让郡主留宿明心宫。老臣不知殿下有何打算,不过既让郡主去,那就不会让您为难。宫中还有些麻烦需要殿下亲自解决,郡主再耐心等待半个月。”
约莫要和她细谈寻木华和菩提雪的事,她来明都主要就是为了这两样药材,时间不能拖得太久,明日就是初一了,等上十五天,往后再作打算。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太后和安阳不甘心,手伸到独居的太皇太后身边也不一定。
罗敷应了,又道:“我初回明都,宫里宫外的事情一概不熟,在中秋之前不便出府,若有客人上门拜访,还要劳烦阿公应付。”
老人原先在成祖御前做过内侍省的右班都知,虽时过境迁,现已居闲,在宫里仍存有三分威望。当时祖母将她看得很严,只放心让梁、宋两位都知陪她用膳,时至今日还是同样的班子。这么多年能信任的下人只有寥寥几个而已,她不知道祖母把宋都知拨给她,自己又有谁照料。
“梁都知可还在明心宫?”
“他长臣几岁,早些年就去了。殿下现今只在寝宫歇息,并不出院门,暖阁里都由从沈家带来的嬷嬷服侍。”
罗敷抿唇道:“我早该去探望婆婆的,十几年间回过明都两次,都没有好好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