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比起出院前,他对外界的反应反而迟缓了些,灵魂与rou身像是长期分离似的,就像刚苏醒时那样,他的大脑拒绝理解他身体的现状,自顾自陷于一种近似于LSD营造出的、时强时弱但从未消失的幻觉感中——而如今,他的心理防御机制终于逐渐失效,可一边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还没弄懂到底为什么自己会成了这样,一边却又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这一切并非长梦一场,也没有任何奇迹会发生,他再不想,现实也已是覆水难收。
对于不日就将来到X城的大卫、伊娃和戎其朗,梅嫣不禁担心起来,对于戎冶而言,就是要重新接纳他们,尤其是戎其朗——以往总能叫戎冶心情好转的朗朗,这回究竟还能不能令父亲再展开心颜?
——然而,真到了这一日,见面的气氛比梅嫣想象中更僵持。
戎冶打量着这三人,脸上全然是看陌生人的神情,满眼疏离,没有一分柔和。
伊娃的心像是被揪住了,她抿了抿唇控制自己不要太过明显地流露出悲伤,然后她走过去半蹲下来握住戎冶的手,微仰着脸轻声问:“Leo,哥哥……你一点儿也不记得我和爸爸了吗?”
戎冶的睫毛在被握住手的那一刻抖了抖,他在一瞬之间是想将手抽走的,但是望着这个中文说得很不错的外国小姑娘的澄澈双眼,他迟疑了,然后默许了她继续拉着自己的手。
今天爱笑的大卫脸上只有淡淡的一点笑影,看着继子的眼神还是包容而温和,他没有说别的,只是亲厚地唤道:“Leo。”他怀里抱着个孩子,戎冶能清楚看到那张稚嫩小脸上满是自己基因的鲜明特征。
孩子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乌润润的眼里是困惑和探究,像是认不出眼前何人。他一言不发,而且接着就身子一扭,转而搂住大卫脖子将脑袋靠在了大卫肩膀上,拿背对着戎冶。
梅嫣见到以往对爸爸十分亲近的孙子这回见到久别的父亲竟如此冷淡,而戎冶看戎其朗的目光也像看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孩子那样毫无爱意,心中有点着了慌。
她把孩子从大卫怀里接了过来:“怎么了朗朗,这是爸爸呀。”然后又柔声试探地询问戎冶:“小冶,你要不要……”
“我没法保证不摔着他,妈,还是你抱着就好。”戎冶语气漠然地打断母亲,稍抬了抬因肌rou萎缩而虚弱无力的手臂。
梅嫣一时涩噎,接不上话来。
但这时戎其朗却转过脸来认认真真地瞧着戎冶,突然展颜笑了,他伸出两手搭在戎冶脑袋两边,随之探身弯下脖子跟父亲轻轻额头相触了一次,欢叫道:“爸爸!”
戎冶微微一震,抬起眸子近在咫尺是一双笑弯弯的眼睛。
接着戎其朗就被梅嫣语带嗔怪地给捞了回去:“怎么冷不丁扑出去,没抱住你怎么办?”
认出人来的戎其朗手指点着戎冶,挺着胸脯笑容洋溢、兴高采烈对梅嫣道:“It's Daddy!”
梅嫣流露出无奈,抬手宠爱地抚了抚孩子的脸蛋,喃喃地说:“傻小子,不是爸爸还能是谁。”
戎冶神情复杂地看着戎其朗,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眼中神采在悄然软化。
戎其朗又转过头来看着爸爸,用英语nai声nai气、一字一顿地问:“你能跟我一起搭乐高吗爸爸?”
戎冶没有马上开口回答。
梅嫣担心戎其朗再次被冷落,于是一边给他理了理头发,一边低柔地哄劝:“朗朗乖,不要闹爸爸。”
大卫也笑微微地冲戎其朗伸手:“不考虑考虑邀请我这位老搭档吗?”
“再说吧。”这时戎冶虽语气生硬、却出乎意料地回应了。除了孩子之外的三人都有惊有喜地看着他。
戎其朗得到这样的“允诺”便十分满足,高兴极了,已经等不及地要跳下地去找乐高来。梅嫣失笑地将孙子按捺住:“好了,别急,这儿没有,得要先买来才有得玩呢。”
“那好吧,”戎其朗很通情达理地宽容了大人们的“不周到”,然后迈开腿朝父亲走去,隔着毯子扶住戎冶的小腿仰头瞅着他,“爸爸,那我们一起做点儿别的吧?”
长期待在英语语境中,虽然长辈们也会注意同他适当用中文交流,但他还是更习惯以英文表达,不过有时会掺杂中文词汇。对着戎冶叫“爸爸”时他倒都是口齿清晰地用中文,喊得字正腔圆。
被这二字敲击了耳膜,戎冶又是心神一晃。他凝目看着这小小稚童,以他现在的自我认知,仍不能良好地接受自己已为人父、眼前这就是亲生骨rou的事实。
对着儿子殷切期盼的目光,他难以适从,心中更隐隐生出慌乱。
“不。”戎冶冷硬地拒绝,同时Cao纵着轮椅后退开去。
戎其朗失了借力点,一下子重心不稳摔得半跪趴在地上,他愣了一秒,还是在被扶起来前自己忍着没哭爬起来了。他扁着嘴委屈又不解地看着戎冶,眼泪不声不响地在眼眶里打着转,脸一点点憋红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教人感觉呼吸困难的、静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