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成则衷抬了抬手示意他了解了,“先让他自己试试吧。”
护师点点头。
梅嫣和大卫听到动静也循声来了,见成则衷已经在这儿,便放轻声音忧心忡忡地问这是怎么了。
成则衷摇了下头,还是常见的事态尽在掌握的沉着模样:“没事,我在就行了,你们回去吧。”
梅嫣和大卫依言离去了,两个人就继续这么站在门口等着。期间护师放轻脚步过去将耳朵靠在门上听动静,发现除了水声以外没什么异常,稍稍宽心。
可放下心来没多久,就听得浴室里传出一阵器物落地的乱响,接着是泄愤似的一声低吼。
离门更近的护师反应迅速,直接推门快步走进去查看,才唤了一声“戎先生”就见眼前一件什么东西直冲人飞了过来,就掉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哗啦”一声碎裂,不由心中一惊,戎冶盛怒的声音已在耳旁炸响:“谁准你进来!滚!!!”这一句竟失态到连语调都不稳了,激动得发颤破音——不是正常的气愤。
成则衷察觉到不对,立刻走进浴室一气呵成地将那名护师拉过来推出去然后关上门,戎冶已无物可砸,徒劳地喘着粗气,听到又有人进来,埋着头声嘶力竭地大吼:“滚啊!”
花洒掉在浴缸外的地面上,还在簌簌放水。
成则衷没去看地上一片狼藉,只是盯着大半个身子伏在了浴缸外进退维谷、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紧抓着浴缸边沿苦苦支撑身体重量的戎冶,慢慢地一步步走过去,用安抚的语气沉声道:“戎冶,是我。”——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戎冶的头发显然是被水冲过,但还是有没冲洗掉的泡沫,流淌得有些狼狈,听到成则衷的声音时他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他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低低地、用粗哑的声音道:“别过来,出去,别管我。”
成则衷没听他的。
戎冶听得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一条有力的手臂横过前胸上部承住他上半身的重量,另一条手臂则环住后背、掌心熨帖的温度压在了肋部,一使劲便将他扶回了浴缸里,调整为合宜的坐姿。
温热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下巴,轻轻施力令他抬头:“头仰起来。”戎冶大脑中未及生出抗拒,已经照做了,成则衷的声音好像总能教他的暴躁逐渐平复。
被流进眼里的泡沫刺痛了的双目仍然无法睁开,他紧闭着眼,感到成则衷拨弄着自己的shi发、将它们全部往脑后捋过去。
成则衷看得分明,戎冶即便坐回浴缸里,手须臾就又抓住了浴缸内壁上的扶手且没有放松过,上身前倾,背还微微弓起了,脊骨突兀而嶙峋、好似一条静卧的瘦龙——这是个试图缩小身体暴露的面积的、紧绷的、防范的姿态。
成则衷佯做不察,将花洒捡起来调弱了水力,先仔细冲洗戎冶的眼睛:“试着稍微睁一点眼。”
戎冶神情隐忍,沉默,但是配合。
在水流下冲洗了好一阵,他的双眼终于能睁开,只是仍通红的得好像泫然欲泣一般。
成则衷瞧了瞧,确认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便接着卷起袖子给戎冶冲洗头发。
他的神色平淡,戎冶方才与他短暂地对了一眼,心中狂涌的情绪像落chao那样偃息下去,忽然之间就失去了散播暴怒之火施行破坏的理由。
“这花洒的柄设计成这个容易脱手的形状,应该加块防滑。”成则衷轻描淡写地说,好像戎冶现在连区区一个花洒都抓不稳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戎冶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吐出话语来,他落下眼帘,掩去了眼中大半的情绪,就这么纹丝不动地任成则衷将自己的头皮和发丝都在水流下洗净了。
“我很理解你不想要别人的‘帮助’,但你得循序渐进地慢慢来,戎冶。”成则衷这样说,一边往戎冶身上淋水,然后放下花洒,用取了沐浴露的柔软海绵给他细致地打上泡沫,动作顺畅自然得就像丝毫不觉得自己来做这件工作有何不妥。
方才落魄无助的模样被老友目睹的难堪总算过去,在久久的缄默之后,戎冶跌坐深深低谷之中,终于涩声开了口:“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阿衷。”
成则衷专注地帮戎冶擦洗起手臂,平心静气道:“别胡思乱想,都会好起来的。”
戎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却殊无笑意,低低地说:“手臂手指上的肌rou力量或许可以通过训练增强,可其他的呢……”他将手放在膝盖上方的位置用了狠劲一点点扣紧了,却还是没多大力气,更没有丁点痛觉,“治疗过再多次,我的腿还是这样,就像两条灌满了沙子的麻袋,除了累赘和装饰,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成则衷的动作微微一顿——戎冶刚醒来后的那段时间,纵使嘴上心宽,但实际心理上完全不能接受自己下身瘫痪的情况,双腿一度产生幻痛,最严重的时候戎冶遍身冷汗、痛苦哀嚎,咬牙求医生给他用镇痛药。
梅嫣见不得戎冶受如此煎熬,请求医生即便是拿葡萄糖装作是镇痛药充当安慰剂也好,促使那幻痛过去;而成则衷因为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