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
姬允对着已然合上的门笑骂。
出去不久,白宸倒又返回来,身后跟了端盆奉衣的侍女。
白宸抿着嘴唇,对他小小地笑了下:“宸方才惹凤郎不悦,自然要亲自来谢罪的。”
随即便挥退侍女们,自己绞了手巾,要给他擦手。
姬允瞧他神色间倒是没有不情愿,便也坦然地享受了白宸的贴身侍候,给他擦净手脸,拆簪冠,解腰带,除配饰,脱外袍。
最后着上轻软的里衣,舒舒服服地躺进锦被里。
姬允也是真的困极了,挥一挥手,叫他可以下去了。
便闭上眼皮,不一刻便睡得沉了。
只熟睡里,似觉得眼皮微微有些发痒,嘴唇亦有些难以言喻的shi润触觉似的。
倒也好眠一场。
隔日回了行宫。前夜种种,自是不再提起。
提是不提,心中难免有计较。
姬允思来想去,觉得恐怕是自己只说不做,反倒让小郎君心中没有底气。
今岁正好又轮到三年一评的品评之年,便在寻欢作乐的空里,召来阆州的中正,询问一番今岁的品评进况。
那中正口气不歇地直说了两盏茶,说两句便捋一把自己打理得极飘逸的长髯,将行过冠礼的阆州士子,从三品的顾氏大郎说到了低阶士族赵氏小郎的六品,寒门伍氏竟也得了个七品。
就是没有白氏子弟的。
姬允几欲要以为这长胡子老头故意与自己作对了,只仍未显到脸上,只蹙了蹙眉道:“朕闻得白氏家风素来清正,怎的竟没有评白氏?”
中正捋一捋胡须,竟是叹了口气,才道:“陛下岂会不知,中正评人品,乃是为了评测士子资质才德,以评入仕等级。人品定官品,若人品不高,则入仕无望。只是白氏历来家风是不入仕,便是评了人品,也是空的。三年前上一位中正,便是硬给白氏三郎评了个三品上品资质,官拜阆州别驾,谁知任帖还未及下,那白三郎已经卷起包裹躲进栖绿山里去了。后来那位中正大人出行时,还被女郎们拦街而骂……是以,”老头子顿一顿,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却作出清正之色,道,“总之臣是不欲强人所难的。”
姬允嘴角微微一抽。
费了一番口舌,总算把这胆小怕事的老头儿诓得下一场乡谈清议,一定请了白宸去参加,同其他几名品评官员,给白宸评个资质等级出来。
第15章
明帝南巡,耗费半年抵望郡,又于望郡盘桓月余,船队始返。
临行前一日,望郡落了雨。远山苍翠,山与山携袂比肩,连成起伏之状。又被天水晕出一片模糊轮廓。
从山间绵延而下的阮水,流进城郭,岸边的春花杨柳,默默温柔地垂头不语。桥洞下乌篷船随着水流晃动。
酒旗shi而不展,城墙亦显出隐约之态。
每一家的檐下,穿堂燕在泥草筑的窝里伸出半个小脑袋啾鸣,触水又赶紧缩回。
细密的雨水化作重重的水晶帘。
天地间都是笼了幻境似的朦胧。
到了夜里,空气中开始隐约浮动暗香。
轻盈若羽的花瓣,浮散在天地之间。
夜色愈浓,花颜愈胜。
似一匹墨色的绸缎,点缀了繁华闪烁的光点。
花雨如此下了一夜。
翌日一早,阶下落花已积了鞋底那么厚的一层。
未闭拢的窗轩,飞花飘洒进来,桌案烛台,一方石墨里,也都落了残花。
姬允拥被坐在床上,窗外飘花仍在飞舞。
他抬一抬衣袖,几枚花瓣从衣褶里抖落出来,柔弱无骨,娇嫩得几欲透明,真是如玉一般。
所以谓之琼罗花。
姬允坐着发了会儿呆。
才让李承年进来,服侍他洗漱。
到底是第一回目睹如此盛景,连李承年亦不住多话起来。
姬允伸开双臂,李承年弯着身子为他系腰带时,又忍不住道:“圣君,奴才一早起来,看到漫天漫地都是花,真是要惊得魂也飞掉了。”
李承年并不识字,想必也是费尽了所有想象力,才将这场花雨夸得天花乱坠。
姬允道:“哦,那现在朕跟前的,却是一具丢了魂儿的行尸走rou?”
他说这话时,语气实在很平常,内容听起来虽有话外之意,但于一贯没分寸的姬允来说,却是不存在的。
但是李承年却是抖了一抖,连忙跪下请罪。
姬允放下双臂,牵住衣袖抻了抻,才掀一掀眼皮,笑骂道:“没胆子的东西,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李承年磕头告饶:“是奴才嘴笨,不会说话。奴才的心自然都是系在圣人身上的。”
姬允垂下眼皮看他,脸上似笑非笑。
这老东西倒是从来会做人得很。
上辈子悄没声儿地投靠了白宸,却是半点不露马脚,还是到最后联合白宸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