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一事可成了。
王桢脸色苦得能滴水,然而头上悬刃,他已是百死无尤,然涿鹿王氏,还尽在他手。
也只能喏喏应承下来,心中已是在盘算着,还有哪家带了姻亲的豪族,可以帮救一二。[
正是主从皆难,心存怨怼,沉静而立的年轻郎君却在此时,声如清竹,雅然开口。
“凤郎若是拨不出更多的人手,”青年笑容清淡道,“宸此行而来,倒是带了一些仆从,敢为凤郎分忧。”
姬允未说什么,王桢却是先忍不住道:“这位小郎君,兹事体大,少年人过些家家,却是不好拿出来见笑的。一些仆从,至多十数人,又能抵什么用。”
从方才白宸随意出入,在姬允面前随性自然,又是生的这样面如冠玉,年纪也轻,免不了王桢将他当作了什么恃宠而骄,不知轻重的宠侍。
虽说姬允其实也有点这么想的意思,但却不愿别人这样说,当下不悦道:“王太守心胸狭隘,实不堪用。”
后来有人收集贵族世家之语,作。中赏鉴篇载语:“时白公年轻,王桢轻之。帝不悦,言之心胸狭隘,实不堪用。果如言。”
白宸似全不在意王桢之语,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神色。
“宸之仆从,想来一人可抵十人,也或不止。”
“以百人之数,一人再招百人。”
说这话时,嘴唇微微抿起,显出些矜持而倨傲的神态。
“凤郎以为,如此可够了么?”
只是看着姬允的双目漆黑明亮,分明又是有些想邀宠的小狗模样了。
第23章
姬允一时不能承受这样的目光,心中微微颤动,感觉皮肤发痒,有种很难克制的渴望。
这种渴望,直到王桢惭忿退下去,白宸着人去分头行事,他一人在屋内独坐许久,亦不能消退一两分。
这真是要不得。
他覆手按住自己的心脏,这里似乎是比他以为的,更为迷恋那个人。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不过是因为他从未在那人处享过半分温存。
但凡抿出一丝甜蜜,无论砒霜蜜糖,还是忍不住咽下去。
真正是不可脱也。
白宸行动很速,当日已带着自家仆从往各豪府去。
姬允并不拦他。
当时白宸望向他的眼神,让他说不出不字。
只是王桢的话虽然使他不悦,他自己其实也承认,白宸终究是年轻,想得太天真了一些。
自遭水患以来,迫于郡中府令,与百姓压力,各豪族陆续倒也出捐了一些物资人手,姬允亲至以后,更有家主亲自来拜访,又捐出了一些。
只是捐的与他们所能给的,抗灾所需的,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但他们礼数已到,面上已经敷衍得过去,再想多要,他们比你哭得更厉害:他们也是灾民,一年食邑收入全付大水,其受损更重,佃户的租子更收不起来,诸如此类。
声泪俱下,姬允总不能强抢。
法理之上是人情,偏偏自古最难抹开是人情。
白宸带十来个白丁,便要教他们甘心吐出口中rou糜。
姬允微微摇头,不由思索着,待小郎受挫回来,要如何温言劝慰一番。
日色昏沉,天雨暂歇,白宸从外面回来。
他的脸上沾了雨水,shi了眉睫,见到姬允坐在堂中,正低头翻阅奏章。
足下微微一顿,白宸抬袖擦了擦脸,没料想衣袖也已shi了,还沾了泥,这样一擦,形容恐怕又更狼狈一些。
白宸脚尖顿时一转,想往外走。
姬允已经抬起脸来,看见了他。
“见了我,为何掉头要走?”他的声音微微发沉,隐隐含了怒。
白宸只好又转回来,但也微微避开姬允的视线。
他抿抿唇:“宸现在仪容不整,不想让凤郎看见。”
听见这不期然的回答,姬允一时竟是有些愣住了。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神色里仿佛是有一种尴尬与羞恼的小郎君,心中微微一动。
是他想错了。
会看见他就掉头而去的,是已经再也不见的,上辈子的那个人。
眼前的这个人,心悦于他,忧他所急。
姬允脸上微微的Yin郁之色淡下去,他看着白宸,缓缓地,道:“小郎美风姿,便是落拓一些,也是世所独有的。”
他顿一顿,含笑道:“我都很喜欢。”
白宸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而后迅速地,白玉面上微微浮起粉色。
他抿抿唇,又抿一抿,像是一时很害羞,几乎不知所措了似的。
姬允倒不知道白宸原来面皮竟是这样薄的,上一世他也没少调戏于他,但是白宸从来不为所动,对他冷漠到十分。但白宸越是不假辞色,姬允就越是露骨不正经,仿佛那才能抵御住对方的冰冻三尺,将真正的,涌动在心口的话语,安全地保护在面具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