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聪明的。”
其实对于沈昭而言,他想得比瑟瑟还要多一些。
前世那十年的帝王生涯,到最后,他斗倒了外戚,斗倒了宗亲,把所有与他作对的人都斩尽杀绝,看上去是胜者,是赢家,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赢得无比惨烈。
因为自一开始他在父皇驾崩不过两年时杀沈晞,便给朝野内外留下了一个寡情嗜杀、戕害手足的残暴名声。
他没有想过,他是君主,是皇帝,应当仁德——至少应当给天下臣民以仁君之怀。他不能‘自甘堕落’,去与兰陵长公主好勇斗狠,他不能把自己同兰陵归为一类人。
至于沈晞到底该不该死,在他看来并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沈晞不值得他去毁坏自己的名声。
他用了整整十年才明白,名声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确实是顶重要的。
这一世,从头来过,他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名声……还有,保护好他的瑟瑟。
这是登基前夕的一段插曲,兰陵果然信守承诺,不再追杀朝中老臣。风平浪静了几天,到了礼部择选的吉日。
沈昭于宣室殿登基,定年号为绥和,尊嫡母裴氏为太后。五日后,册太子妃为皇后,赐居昭阳殿。为避天子讳,改昭阳殿为尚阳殿。
瑟瑟从裴太后的手里接管过了六宫事务,同时按照内值司的籍录清点了宫中的侍从,梅姑做为尚阳殿管事姑姑,帮着她从旁料理,倒也没有费多少心神,只是瑟瑟从宫中老人嘴里知道了一些传言。
大秦在开国之初,历代几个皇帝的后宫其实都是很清静的,帝后和睦,琴瑟和鸣。只是到了成祖皇帝那一代,皇后嫉妒成性,罗织罪名陷害了一个得宠的嫔妃,那嫔妃被冤死,死前不甘心,穿着一身大红衣衫对着尚阳殿的正门诅咒:从此以后历代帝后皆是怨偶,寡恩爱,难善终。
自成祖到先帝,正好五代人,灵验至极。
瑟瑟听得后背凉丝丝的,到了晚上,将这传言说给沈昭听,谁知沈昭直接搂过她的胳膊,将她扣进怀里,很不以为意:“瑟瑟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了?”
他抚着瑟瑟柔腻光滑的脸颊,笑道:“我反正是对你一心一意,除非你想对我始乱终弃,否则咱们两绝不会有寡恩爱、难善终的一天。”
话又拐到这上面来了。
瑟瑟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
香雾自绿鲵铜炉的镂隙里飘出,是内值司新呈上来的龙涎香,香气醇郁,馨然怡人。
“我打算等年后就让禁军接替建章营的值防,只是按沈晞的德行,铁定是会闹的。”沈昭搂着瑟瑟让她坐自己腿上,忖道:“那建章营里有兰陵姑姑安插的细作,都是煽风点火的好手,沈晞又是个没脑子的暴脾气,一点就着。我想着,让宗玄和八叔去,把这些细作揪出来扔到沈晞跟前,让他知道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当了人家手里的刀,心里才能有数。”
对于兰陵来说,从沈昭登基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关系就从盟友走到了对立面。她是掌权公主,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一个稳坐龙椅、羽翼丰满的帝王,所以她会不停的生事,朝野越动荡,沈昭的日子越难过,对她的好处就越多。
瑟瑟想到这一层,有些担忧:“可母亲耳目众多,他们在那边拿细作,不出一刻就会传到母亲那里,她不会让你们这么顺利的。”
沈昭凝着瑟瑟:“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瑟瑟垂眸想了许久,抬手环住沈昭的胳膊,道:“阿昭,我可以帮。只是上一回救那些老臣的时候母亲已经对我的立场起了疑心,再加上这一回,无可避免的母亲会和我翻脸了,从这以后可真真正正的就是在对立面了,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信我,宽纵我了。”
沈昭拥着她缄然良久,蓦得,道:“瑟瑟,你若是不愿,可以不去。我再想旁的办法,你知道,我总是有办法的。”
瑟瑟摇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渡人也是渡己,不想在将来被逼着和假太监生孩子,不想被困深宫四面皆敌,总得自救。
可是她得把话和沈昭说清楚,她是真正站在他这一边的。夫妻之间虽然恩爱,可也得小心维系着对彼此的信任,只有这样,才能抵得过将来可能遇见的风风雨雨。
两人说定了,后面的事便就有条不紊的推进。
只是过了年之后,沈昭寻了个借口,让魏如海开始清查内宫登记在册的內侍,对着名录一一检查,看有无没净身浑水摸鱼者。
瑟瑟如今心思清透,根本不用细想就能猜出沈昭的那点小心眼,也懒得搭理他。谁知他查了一圈,发现內侍中并无不妥,又开始查宫女,要查查宫女里有无男扮女装者……
是可忍孰不可忍!瑟瑟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气势汹汹地杀进了宣室殿,要问问沈昭到底几个意思。
皇后凤驾停在宣室殿前时,傅司棋和苏合正从殿中出来,听得声响,傅司棋转身看过去,看见那宫女拥簇下,一身素衣,云鬓高挽的窈窕身影,一时有些移开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