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兰陵公主十分受用,缓慢地从藤椅上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含笑道:“嘴倒是甜,却不知画工是不是也这么让人满意。”
画师俊容含笑,十分自信:“一定能让公主满意。”
兰陵一下上来兴致,答应了让画师给她作画。
瑟瑟长舒了口气,脑子转了转,又道:“这天气闷热,不如咱们去听雨亭吧。”
那听雨亭是建在北苑湖泊中心,以一泓细窄的石桥与岸畔相连,浮水而建,格外清幽荫凉。
自先帝死后,各宗亲外戚都得守着国丧,各种清规戒律压下来,日子过得烦闷不已。兰陵自掌权以来,几时捱过这种单调乏味的日子。听女儿这样建议,颇觉有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瑟瑟之所以选在这里,一来是因为这听雨亭浮在水面,与外界联系不那么方便。二来便是此处占地狭窄,只容得下母亲带着月离和贺昀过来,容不得旁人。
画师哄着兰陵静坐了半个时辰,以工笔细描,那灵韵十足的画像初具规模,瑟瑟一边陪着母亲聊天,一边有些不安地将目光往岸上递。
幸而她母亲被画师引去了大半注意力,没察觉出她的异样。
约摸一个时辰,岸上果然有了动静。
福伯匆匆而来,停在岸边,张望了几许,调转了身,像是想上桥。
瑟瑟端着茶瓯的手微颤,有几滴水珠溅了出来,正落到手背上,还冒着白烟,她竟也不知道疼,只心事重重地凝着远方,蓦地,冲自己身边的婳女道:“我瞧着福伯好像有事,你去看看,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就先搁一搁,别坏了母亲的好兴致。”
婳女忙应是。
站在兰陵公主身边的贺昀全看在眼里,见瑟瑟的手背被茶水烫得发红,微微蹙眉,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又抬眼看看她那蛾眉间缭绕不散的愁绪,再看浮桥上的福伯,好像猜到什么,心里一紧,未加思索,立即道:“还是让奴去吧。”
兰陵正惬意悠闲地窝在铺着羊毛毯的藤椅上,闻言,随口道:“让贺昀去吧,府中事他料理起来比较方便。”
婳女只得慢慢退回来,眼睁睁看着贺昀上了浮桥,缓步迎上福伯。
她自小心细,想得比常人多,见瑟瑟一门心思放在兰陵公主和陛下的权力之争上,不免为她担忧。
先不知贺昀能不能帮她们,就算帮了,麻烦也少不了。
兰陵公主不是能被随意欺骗戏耍的人,过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必会追究找人算账。她固然不能拿当朝皇后如何,可处置贺昀却是轻而易举的。
依照她的秉性,必会深挖细查,那贺昀和皇后那点旧年纠葛可就说不清了。
唉,这事一旦被掀出来,别说兰陵公主,就是皇帝陛下那边,可也有账要跟皇后算了。
那位的醋劲一旦上来,可别指望着他能讲理。
第64章 64章
瑟瑟倒没有婳女想得这么长远, 她满心里都是沈昭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又一时拿不准贺昀这个人……
从前在闺中时他倒是帮了自己许多,为人也是妥帖的, 可这一回不同于往常。一来她没有提前嘱告过贺昀,二来事情太过重大,干系到身家性命。
她心里既盼着贺昀能帮她,可又怕他帮她。
这稍一犹豫纠结,贺昀自石桥上调头, 往回走了。
湖面上春风和煦, 他洁衣胜雪,衣袖翩跹,走到兰陵公主身前, 端袖揖礼。
“福伯说外头出了些事, 想请公主定夺。”
瑟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掩饰着紧张, 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贺昀。
贺昀稽首, 眼角余光轻瞟了一下瑟瑟,眼珠转了转, 透出些狡黠伶俐,又道:“是裴侍中递来的信,说陛下新提拔的那几个六部官员近来活动颇为频繁,夺了他不少权,想请公主去与他商议,该如何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兰陵听罢,轻轻嗤笑了一声, 言语中满是不屑。
“他是堂堂国舅, 凤阁侍中, 总盯着些微末权柄,跟些孙子辈的小官计较什么?他不嫌丢人,本宫还嫌臊得慌呢。”兰陵扶了扶鬓侧歪斜的金钗,冲贺昀道:“你回我的话,就说让他全力把凤阁掌控好了,如今文相致仕,左右丞相皆空悬,他要是个有志向的,该把目光放长远些,不要一天到晚总盯着些蝇头小利。”
“凤阁总领六部事宜,抓住了凤阁,任皇帝往六部安插多少人,他也翻不了天。”
贺昀记下,正要告退,被瑟瑟叫住了。
她笑道:“您这样说,固然是为了裴伯伯好,可话听上去未免太冷硬严厉了些,怕是裴伯伯会多心。女儿想,不如让贺昀亲自去一趟裴府,将母亲的苦心和对他的期望当面娓娓告之,省得裴伯伯误会母亲总瞧不上他。”
亭中一时静默,只有画师捻头笔尖蘸墨、描画的轻微‘簌簌’声。
良久,直到瑟瑟的掌心里腻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才听她母亲的话悠悠传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