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白简大为震惊,“先生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笑,因为柳逢辰最后那句话在他听来,实在荒唐得很。这个整日笑嘻嘻,一句重话都不说,对谁都是温柔又耐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气死娘的人?他不信。
“我没有病糊涂,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柳逢辰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盯着上方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仿佛是在看一团迷雾,迷雾之中藏着能扼住他一生的过往。
“我娘,其实不是我的亲娘,我是她收养的孩子。她叫柳媚娘,原本是萍梅县的一个ji女,后来年纪大了,ji院的老鸨见她找不了什么客人了,就给了她一点钱将她打发走了,她便摆小吃摊养活自己,我就是她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收摊回家的路上,萍梅县的小溪边捡回来的,我娘给我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兰溪。”
“兰溪?这不是……不是先生的那个……提示词么?”
“不错,少爷还记得,真聪明。”柳逢辰欣慰地笑笑。
“可先生为何会改了名字,又为何会用原来的名字做……那样的事的提示词?”
“听到后面,少爷就知道了。”柳逢辰不再笑,声音又恢复了方才梦呓般的感觉,“我娘做ji女接客的时候,识得字,读过书,有些学问,同我解释,我的名字意思是’如兰高洁,如溪清澈’。她希望我做个干干净净的人,不要像她一样,风尘又低贱地过一辈子,像一滩烂泥一样任人凌辱践踏。”
方白简听得心痛。世人总是对烟花柳巷的人颇多轻贱,可那些沦落风尘的人,又有多少是自愿的?这世间多的是不公,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而有些人生下来却是为奴为娼。用身子来换钱,不过是想苟活于世罢了。
“所以我娘拼命干活,起早贪黑,给我买书,送我上学堂。她发现我在画画方面有天赋,便给我买了极贵的笔墨纸砚,请先生教我画画,我幼时身体不好,我娘便给我用最好的食材药材调补。我虽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可她却待我要比许多亲生的爹娘要好。”
“先生的娘,一定是个很美的女子了,相貌美,心也美。”方白简道。
柳逢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幸福又心酸的笑:“是啊,我娘是很美的,所以她摆摊的时候时常有混混sao扰她,都被她用勺子照着脸打去,赶跑了。有些多嘴的人,说我是我娘同人私通生的杂种,我娘就上去同扇那些人的耳光,说不许欺负我儿。我娘那么娇小的一个人,同人打起架来,厉害得很。”
方白简忍不住笑:“能想象出来,一定是个女中豪杰了。”
“可是女中豪杰,到后来,也撑不住了。”柳逢辰脸上露出凄怆的神色,“我娘年轻时接客太多,身体亏空了,如同我现在这样,再加上摆摊养家十分辛苦,在我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吃了许多药都没能好起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大夫要花钱,用药要花钱,而我上学画画也要钱,家里每况愈下,两年后,也就是我十四岁那年,家底彻底空了。”
方白简不禁握住了柳逢辰的手。贫苦是什么滋味,他太懂了。
“可我娘还病着,还需要吃药,这怎么办呢?于是,我就去了大夫家,求他赊一次账,给我开些药带回家给我娘吃。我同他说,我今后挣了钱一定会还的。从小到大,我和我娘生了什么病都是去看那个大夫,大夫温和耐心,医术高明,街坊邻里都对他交口称赞,我们彼此熟识,平日互相信任,所以我以为,他会帮一次我们的。”
“而他却说,可以给我免费开药,账也不用记了,只要陪他做一件事就行了。少爷猜猜,是什么事?”
方白简对柳逢辰接下来要说的“那一件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柳逢辰笑了笑:“是陪他上床。”
“什么?!他……他竟然……”
“他将门反锁了,不等我答应,就把我扔到了床上,在我的哭喊中,强行撕裂了我的身子。我一直求他放过我,可是他不听,用力地打我,Cao我,把我后面干得血淋淋,直到他心满意足了,才允许我穿上衣服,拿着药回家。我不敢叫我娘发现我的异样,在河边洗了脸,整理了头发,回到家的时候努力冲我娘笑,给她熬药,喂她吃药,告诉她,七夕了,牛郎织女见面了,街上好热闹,大家都笑得好开心,等娘好了,我也可以陪着娘一起上街看热闹了。”
方白简如遭五雷轰顶,血ye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七夕,七夕,竟然是七夕!原来七夕那日先生让他陪着上演强迫的戏码,竟然是当年遗留至今的伤痛!
那一次的强迫,已在柳逢辰的生命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所以这十年来,柳逢辰才会一次又一次如仪式般用那样的方式来折磨自己。人生在世,苦痛无数,大多数人选择遗忘和逃避,而柳逢辰,却选择了最疯狂最残忍的铭记和重演。
“我娘吃了药,好了一些,看着我娘笑,我也跟着笑。可药是会吃完的,笑也是会消失的。所以我试着去摆摊挣钱,典当家产,学堂不去了,画画也不学了,拼命挣钱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