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潘逾终于问了出口。
何南呼吸一滞,心里竟然有个声音在说,这并不是意料之外,反而是期待已久。“那为什么当时你没有……”
“因为我知道你们社工的职业道德,和医生教师类似,是不能和客户有亲密关系的。虽然现在你只是在实习,但在你实习结束之后,居委会肯定会让我来评估你的工作能力,如果和我交往的话,对你的名声不太好。而且我也不太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毕竟这其实是你的工作内容。”潘逾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说不定你只是宁愿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也不想去挨家挨户做人口普查罢了,毕竟像我这样的人,不论在我心里你有多美,下半辈子也是注定需要借你的双眼来——”
何南伸手轻轻掰过潘逾的脸来,然后打断了他的话,用一个吻。
潘逾品尝到了冰凉的咸味,他知道,这是何南的泪水。
何南闭上眼,汲取着潘逾口中的温暖,与他共浸在同一片黑暗之中。
他们的唇舌之间,是此刻一片冰点的积雪之中,最高温之处。
小平舔了舔脚边的积雪,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两人这才从热吻中抽离开来。
“……但是既然你坦诚地说了这么多你自己的事,已经超越工作的范围了,所以我猜你大概,至少把我当朋友,所以我问了。”潘逾轻声将未说完的话补足。
“答案令你满意吗?”何南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潘逾,在他低垂而呆滞的视线中找寻着自己。
“嗯。”潘逾简单地点头,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摸索着牵住何南带着手套的手掌。
何南从潘逾的口袋里翻出他的手机和另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中,然后将额角靠在了潘逾肩头。他翻看着潘逾手机里的播放列表,双眼和鼻头依然通红,但眉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忧伤。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的。”潘逾被他靠着,一动也不敢动,“你这么做是因为你叔叔已经走了,你在此时此刻觉得很难过?还是因为你害怕我会难过,所以——”
“如果你前天晚上问出口了,我会立刻答应你,”何南根本没等他问完就打断,“而且今天绝对不会去见他。你非要现在才问。”
潘逾瞠目结舌了一会儿,目光不再浮动,而是有些专注地固定在远处,“真的吗?你……在等我问?”
“也不是,我其实是在等我实习结束。开学之后,你不问,我也会有话说的。”何南按下了播放键。两人共享着一支旋律,深情的女声在他们耳边咏唱着爱与呼唤。
“Oh sweet architect
My bones are heavy and my soul,s a mess
I can,t find my address
Build me up build me up”
他们将这首歌反复听了好多次。
后来,何南陪潘逾上楼,喝了杯热茶,吃了晚饭,之后仍然骑着共享单车回宿舍了。在长凳上发生的事,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暂时还没有任何人知道。
居委办公室一直到初八才重新开门,何南的寒假则一直放到正月十五。在开学之前,何南终于有机会和系里的几个同学,组团去省会玩了几天。
新学期调整了课程表,何南实习的时间也要跟着调整。到他回校交了实习证明书之后,他已经一整个星期没有见到潘逾了。他们每天都会在电话里联系,何南在宿舍里预习第二天专业课的ppt时,塞着的耳机里播着和潘逾连麦的古典乐。
到开学第二周,选课系统全部稳定下来之后,何南和秦大姐沟通好了上班时间,然后告诉她,自己希望以后可以多尝试其他工作内容。
“怎么了?还是搞不定潘教授吗?”秦大姐放低了音量,但语速还是不变,照旧如机关枪一般,“哎呀,也难怪,之前你那些学长学姐们没一个待得长久的,你能坚持这几个月已经很不错了。那以后让你多负责小区里留守儿童相关的,怎么样?小孩子们其实也难搞,但是应该不至于——”
“秦大姐,不是那样的。”何南正从图书馆里出来,边说边笑,“你误会了,我和潘教授关系很好。”
“嗯?那怎么不愿意负责他的事情?”
“因为以后他的事情,我会用我自己的时间去处理,不再占用上班时间了。”何南将刚刚缠上的围巾又扯了下来,小城的春天来得可真快,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了,“他以后不需要其他同事来帮扶了,我会一直照顾他。”
聊完电话,何南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看着远处高挑的身影。那人竟然穿着运动卫衣,牵着一只回头率十分高的导盲犬,正站在一整个冬天都绿意盎然的榕树下,等着他。
他们一起去必胜客吃午饭,潘逾对他们干巴巴的披萨不太满意,但还是陪何南吃完了。期间他悄悄问了不下五次“我身上没有沾到吧”,每一次何南都耐心地回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