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仁合乃当今皇后所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在严从化登基那一年便获准入东宫。他与易花都年龄相仿,从小在一块长大。多年未见,待严仁合向皇帝行过礼后,两人视线相接,皆是会心微笑,易花都甚至忘了行礼,明明他与太子也是君臣有别。
严从化看着他俩,微微摇头,道:“你们兄弟俩也是数年未叙了,该是嫌朕这个老父亲碍眼的时候了?”
“当然不是!”本该诚惶诚恐的是太子,脱口而出的却是易花都,“从西漠回京路途遥远,马儿都让我骑废了几匹,都只是为了回来与陛下一聚。太子殿下若是想见我,就该自己到西漠来。”此话,易花都也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知道严仁合向来也有意于前线一试身手,但碍于储君身份,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你自己往战场跑就算了,还要把朕的儿子也拐过去?”严从化瞅他一眼,立刻猜到他心中所想,见他张着小嘴似乎又要申辩,抬臂挥手道,“行了,别在这儿贫了,你该回将军府了。”
“……将军府?”易花都一时有些错愕。自八岁入宫直至入伍,他都不曾住在宫外过,幼时照顾他的ru娘和家丁都在入宫时厚待遣散了。将军府是他承自父亲的府邸,多年来一直在他名下,但他对那个“家”的记忆早就所剩无几了。
没想到攀山涉水地从大漠而归,竟然也不能住在熟悉的地方。易花都难免委屈,但并未多言。
严从化似是看出了他的失望,复又轻声道:“你爹的灵位在那儿,无论如何,你都得回去看看。放心吧,将军府已经拾掇好了,也有人在那儿供你使唤,一切都是仁合Cao办的,断不会亏待了你。”
易花都只是躬身行礼:“臣谢过陛下、太子殿下。”
“若是在府中坐不住,进宫来便是,朕总不会连小花儿也拒之门外的。”严从化朝太子点了点头,“你送他过去吧。”随后,他便离开了。
“小花儿……父皇竟然还这么叫你呢?”严仁合看着严从化的背影,莞尔一笑,“怕且你回去祭拜过易将军之后,便是开口说要回宫里住,父皇也绝对会同意的。”
“是不是连你也笑话我?”易花都瞪他一眼,神色间倒没有多少怒意。
严仁合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复杂,语气却十分平静:“好久不见了,花都。先前听闻你负伤了,现在身子如何?”
“托殿下的福,已经全好了。”易花都回望着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殿下若是还有蹴鞠要臣去捡,臣也能全力以赴了。”
两人想起旧事,相视而笑,一个捧腹一个弯腰。
由此处步行至宫门,沿途虽说不上繁花似锦,但也算风景优美。两人并肩走着,话语轻快。
“这几年,皇后娘娘身子如何?前些时日听说娘娘病重,军中将领们也茹素一日祈福,不知现下可有好些?”
“……不太好,母后这几年身体愈发虚弱,好几回连太医都撤了手,就差出去通报了,但后来气又喘了回来。虽说天下间没有子女不希望父母长命百岁的,但眼瞧着她老人家如此煎熬,心里真是难受。”
“殿下不必自责,这也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多年与陛下相扶持,劳心劳力,还一手培养殿下成才,宫中人人亲眼所见。”
“母后一病就是好几年,时好时坏,近来也很少管理宫中事务了。”
“那现在六宫之事,由那位贵妃娘娘打理吗?”
“连你也知道她?”
“还是略有耳闻的。”
“大事还轮不到她插手,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的性子,对后宫向来是管理从严,不会让人钻了空子。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真正能与父皇谈心亲近之人,大抵也只有母后一个。她生病之后,你又走了,那便一个也没有了。贵妃娘娘出自书香门第,与那些只识一味讨好父皇的莺莺燕燕确是不同,也难怪父皇钟情于她。”
严仁合说了这一大段话,易花都却独独听见了中间的一句:“……我?”
“是啊,你。”严仁合笑着看他,“母后与父皇是惺惺相惜的天下之主,多年来相敬如宾为多,两情相悦倒是为少。你就不同了,像是为父皇度身定造一般,他一见你就乐。”
“原来我就是个逗乐子的……”
“父皇是真心宠你的,你还记得李姑姑吗,以前一直负责照顾你的那位?你去西漠之后,她被调去贵妃宫里,但知道你回来,父皇主张她去了将军府,现下已在府中等着你了。”
“这些琐事,陛下竟然还记着……”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紫金门,往将军府的车马正在门后等候。
严仁合转身看他,神色微黯,“花都,今日重逢,实在令人愉快,可惜晚些还要赴与诸位大将军的宴,无法陪你好好叙上一回。”
易花都回以微笑:“幸亏我只是副将,不用出席。要去那等无聊俗宴,才是难为了你。还不如等改日我进宫来,直接去东宫寻你。”
严仁合没再说什么。易花都正要离去,忽而又想起什么,回头对严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