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帮陆持?我以为你该是恨他的,你不是说他变成异种后已经不是你所爱那人,甚至试图伤害你和你身边的人吗?明知道你厌恶异种,还强迫了你……我相信我的眼睛,那种极致的憎恨不是能假装出来的。你还用旧日的交情来求我,帮我计划如何伏击他,所以这一切都是圈套?”宫惟质问着面前高挑漂亮但面色蜡黄的女子。他是失败了,但他还是想知道原因。
黎清悦做了他三年的秘书,两人虽然说不上有多少私交,但他自问对下属也并非全然不了解。这位秘书好强、干练,在工作上非常得力,还有个相恋多年已然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他好像听说过她因为想拼事业拖着没结婚导致男友有些不满,但宫惟表示非常能理解——她那个叫陆持的男朋友刚博士毕业,房子首付都凑不出,她大约是还想将两人的经济基础打得更牢靠一些,宫惟代表个人表示非常认可这种务实的想法。
她私下也提过,干满四年老板给的股票都能解绑后,她可能就会从秘书处退下来找个相对轻松的工作,好结婚备孕之类的,宫惟也表示了理解,甚至提议可以提前安排,但清悦好强,怕他因此被管理层其他人挑毛病,故也没同意。其后异变发生,他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自己这位得力助手了。
所以当初黎清悦来找他时说的都是假的?或者只有陆持变成了异种是真的?但他记得黎清悦当时的模样确实凄惨,身上青青紫紫的,而且还带着异种的气息,那种混合着愤怒,憎恨和悲伤的眼神让他少有地做了情绪化的决策——把黎清悦那个前度未婚夫变成了自己狩猎名单上的一员。“宫总,我没有办法。我怀了陆持的孩子。我算了下日子,是陆持的,不是那只异种的……陆持已经不在了,我不想连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都失去……”
察觉这个解释似乎有些逻辑漏洞,宫惟盯着面前形容憔悴的女子半晌,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寻求我的庇护?而是宁愿帮助伤害了你的人?”闻言一直力持镇静的漂亮女子脸上出现了慌乱又痛苦的神色:“是它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手脚……如果它不帮我,孩子就会死,宫总,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可以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求你可以理解我,更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是……”
仔细看了看女人脸上不似作伪的愧疚神色,宫惟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它能Cao控胎儿的状态不是因为什么异种的特有能力,而是你怀的不是你与陆持,而是你与它,或者说人类与异种混血的孩子呢?”挥手打断了黎清悦看起来着急解释些什么的动作,他继续平静道:“你确实可能没有算错日子,但是你忘了,异种对人类的入侵乃至改造都是有过程,需要时间的,而且刚开始都会通过伪装来隐匿……反正我能坦白告诉你,你现在肚子里这个就是混血种,信不信随你……”
沉yin片刻,宫惟又开口道:“抑或是,你多少猜到了一点,但是不愿意承认?你的真实想法你自己最清楚,也不需要向我交代。”黎清悦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些什么,然嘴唇翕张几下后终是没有发出声音。宫惟看着倔强的女下属这茫然若失的样子,莫名有些心软,看在旧日共事的情分上,破天荒多说了几句:“要不要把这个混血种留下,你自己选择……反正你也该猜到,我能站在这里跟你讲话,意味着你被陆持放弃了,他根本不在乎我是否会对你不利,甚至懒得用你来做诱饵。当然,你可以为他找其他理由。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信它,无论它给了你什么承诺。”
黎清悦的表情很是复杂难辨,咬了咬唇,却依旧保持了沉默。在宫惟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机械地轻抚着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眼神飘忽不定,显得紧张又有些神经质。宫惟留意到她身形纤瘦了很多,皮肤也很是粗糙,看来这个异种胚胎对母体并不算友好。但他能预计,这位在工作中强势得近乎固执的女下属,大概率还是会留下这一胎的。而他有莫名的预感——这个混血种成长起来后可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但这与现在的他又有何关系呢?哪怕黎清悦可能并不完全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孩子这样做,他都不在乎了。人与人之间是有亲疏远近的,他在面对知瑜的事情上做不到绝对理性,又怎么能期盼下属面对昔日恋人时会保持对他这个老板的忠心?人类的理智很多时候无法左右感情,不管陆持是真的伤了她的心还是只是两人的苦rou计,他们之间的羁绊总是真的,哪怕陆持能给的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她也有赌一把的理由。这点上,也许他与自己这位女下属还是非常相似的。
得到了自认为合理的答案后,宫惟便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此刻黎清悦却突然抬起头,神色晦暗不明,声音不大,然有着身为女性、母亲那种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宫总,也许你有你判断的依据,但是我能感受到,这是我和陆持的孩子,是我跟陆持的连结,也许这个孩子身上确实有异种的基因,但我很确定,赋予他生命的父亲,当时还是,哪怕不完全是,但依然是我爱着的那个人……”
宫惟叹了一口气,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后才说:“我希望你是对的而且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