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和地上的文具一样样拾起的时候,他们盯上了艳霞的书包。这个时候,去办公室拿作业本的吴菲回来了,她得知这一切之后,也走向那个逐渐形成的圆,她和她一起呆在圆心,她泼辣的从抽屉里拿出艳子的书包,对着在场那些目光平静的说“这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贼,你们要搜那大家都得搜”。最终在第一节课上课之前,那把印着彩画的小刀被发现在他主人书包的夹层之中,他反复端详这那把失而复得的小刀,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家都为他庆幸,艳霞也为自己庆幸。吴菲挨的那顿打,让她明白今天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很多年前,就是艳霞文具盒里那张全家福上站在左边的男人,艳霞的父亲从外面带回一个说普通话的女人,那个据说有着白皙皮肤的女人就是艳霞的妈,在吴菲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带着香气的阿姨,她总是穿着漂亮的衣服,像个仙女一样。吴菲记得有次自己和艳霞进屋的时候,这个女人正在哭泣,艳霞把刚采的花递给吴菲然后也融进相同情绪,吴菲立在门槛边,看了半天不知道该走还是留。从那天起,吴菲就再没看见过那个仙女笑过。后来在蓬溪的街上,吴菲看见艳霞的爸爸站在没有棚的绿色货车车厢里,胸前挂着一个有红色叉叉的牌子,街道两边都是人,货车从人群之间缓缓的开过,大人们议论纷纷,在这样的小地方,人和人拐弯抹角,总有些联系,他们相互讲诉着站在车上的每一个人,在人们的议论中,一个女孩冲出人群,跑向货车,像一只受惊后乱窜的小鹿,在她的哭声中,吴菲听见,“爸爸不走,爸爸不走……”,那是艳霞,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艳霞,她认识那个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会脸红的艳霞,那个胆小的常常躲在自己背后的艳霞,但眼前这个女孩让她陌生和难受,于是泪水开始汹涌起来。艳霞跟着车跑了一小段,被她姑姑抱了出来,在那个脸色铁青的女人怀里,艳霞无望的挣扎着。车上艳霞的父亲喊着艳子姑姑的名字,让她照顾好艳霞,然后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人群中有人发动摩托,兴奋的说要到二马滩去看“敲砂罐”,应和者打着口哨,跟着囚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这是遂蓬溪每年都要上演的一幕,就像每年苞谷会结出硕大的果实,但吴菲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截电缆就能要了艳霞爸爸的命,她想象那是一截闪着金光的电缆,就像阿里巴巴看到的宝藏一样在黑夜里闪着耀眼的光。后来艳霞的妈妈在一个雨后的早晨彻底消失了,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洒在叶子上还没来得及消失的水滴上,发射出耀眼的光,竹林里的笋子拔节生长。当艳霞再和吴菲一起站在洋槐树下拿着竿子打花的时候,艳霞已经忘记了自己没有了爸爸妈妈,她依然笑容灿烂胆小,依然会在课堂上脸红害羞,她仿佛忘记了一切,就像这一切还未发生。那个让无法以为是仙女的阿姨,不知道从哪里来,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像一片云,飘进这个山谷,又像一片云飘出了山谷。
当吴菲看到烤烟收购站的时候,家的味道迎面袭来,当初她拼命想逃离的地方,现在又变成热切期待的一头,车开在那条挑起她童年快乐的“扁担”上,于是她又变成山间的一条小溪。爸妈比吴菲早到几天,现在正和二伯父,弟弟一起站在机耕道上等他们。一年前,吴菲也和弟弟在站在同样的位置等爸妈,他们用相同的目光相同的姿态等待一年的团聚。当吴菲从车厢里走出的那刻,她看见弟弟向一只猛虎向她飞奔,在奔跑中,她看到了自己的从前。
对春运不了解的人,只感叹他规模之巨,说它是最大规模的迁徙,但参与其中的人有更多情感层面的体会。用朝圣来类比春运更为贴切,它们相同之处都是在经历一番波折之后,获得情感上的归宿。对吴菲来讲,她吃进嘴里的每块食物是归宿,听见的每句乡音是归宿,钻进太阳晒过的被褥里,做一个家乡的梦,就是这种归宿的升华。
阳光下,吴菲帮妈妈盘头,盘那种她在广东学到的时髦的样式,一边是起伏的波浪,一边是零碎的辫子,然后用镜子照给妈妈看,妈妈一边否定这个发型适合自己,一边又反复琢磨面带微笑,她看得出来,妈妈很喜欢这个发型,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在那根红色板凳上让妈妈梳头的情景。弟弟在卧室里带着耳塞玩弄她送的随身听,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爸爸和二伯父商量着要把老屋拆了重新起座楼,这是件吴菲开心的事,她已经预定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并且告诉爸爸要把窗户要开在能看见院子里那棵梨树的地方。
在老家这十多天里,吴菲睡了最安稳的觉,撒了最缠人的娇,吃了最美味的菜,唯一遗憾的是,还没等到满上长满野果子,就得走了,上车的时候,她带着满满的希望,在明年,或许他们家的楼房就起来了,她会拥有那个窗户对着梨花的房间,或许她能在镇上或者蓬溪开一家发廊,或许明年开始他们一家就再不需要分开,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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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日子在高考的巨大压力下,依然有惬意的分支。如果没有认识小黛,也不会有这个分支,小黛把我的生活带入到另一片天地中,像是在沉闷的房间中开了一扇可以闻到花香的窗户,有时候我远远的跟着小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