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先闲情雅致着。”
另一姑娘推了推裴羲岚的额头:“酒酒酒,你就知道酒。我看你的好姻缘都要给酒浇灭了。”
郑蕙的桃花真开了。后来她们重回牛车,那盯着她不放的郎君骑着马,蹄踏暗尘,一路尾随她们缓缓而行。她们再度从车上下来买东西,那郎君也停下马蹄,含情脉脉地望着郑蕙。这一边儿的娘子们推推搡搡,都在打趣郑蕙。郑蕙却高高扬起下巴,挑选她看中的琵琶,不时瞅一眼裴羲岚,观察动静。大概是她的态度太傲慢,那郎君有些惧了,踌躇不敢前,只提着缰绳在原地徘徊,等到他同行的好兄弟来助威。过了一会儿,郑蕙挑好了琵琶,正想带姐妹们离去,却感到不远处有一片姹紫嫣红飘来。裴羲岚的余光也留意到了靠近的艳色,跟着抬头看去。
神龙元年正月十五夜,苏相在洛阳诗歌比赛中夺魁,写的便是正月十五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用这首诗来描写此刻的情景,真是再适合不过。那翩翩而来的姹紫嫣红,不是初春的桃李,而是华如桃李的游伎。她们成群结队,嬉笑游冶,唐姬有几分羞涩,胡姬有几分热烈,目光所集,都是朝着同一处。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裴羲岚只见东风吹落星如雨,千树灯花下,几匹突厥马迎风而来,上头坐着数名青年。全城梅花开谢,初雪般飞扬在长安灯火中。没有馥郁浓芳,只有小艳疏香。青年们如此清高,只能瞧见落花引领的路,却不知落花亦沾满衣襟。
这时,一旁的仆人叹道:“哇,好多gui。”
裴羲岚疑惑道:“gui?”
“是啊,这词儿小的还是跟夫人学的。”仆人指了指腰间道,“夫人说,五品以上的卿士都会在此处佩戴gui袋,五品饰铜,四品饰银,三品以上饰金。”
裴羲岚点点头道:“听叔叔讲,从前卿士们配的是鱼袋。”
“没错,天授元年,武后登基,因她姓武,玄武又是gui形,便把鱼都换成了gui。所以啊,现在长安里流行这样的叫法,金gui婿,指上等的乘龙快婿。”
裴羲岚这才理解母亲让她牵gui回家的意思,无奈地扶住额头。那俩仆人倒是越讨论越起劲儿:
“说到金gui婿,我第一反应便是长安头号金gui婿。现在满朝官员但凡有个女儿的,都不敢在家宴请他做客,生怕他便跟晋时韩寿似的,把女儿分了香,卷了跑了。”
“是啊是啊,韩寿好歹是贾充的僚属,不敢造次,这金gui婿可不得了了,位高权重的,据闻一只眼是深碧色,骨骼清奇,有仙人之姿,不是寻常官家能驾驭得了的啊。”
“一只眼是深碧色?那岂不是有西域血统?”
“西域也不见人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呀,真好奇是怎样的。也难怪人们总说:‘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见邢少师。’”
听到此处,裴羲岚想起了那个桃花神仙:“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这人叫什么,哪只颜色是深碧色?”
“是哪只眼睛我就记不住了。小娘子果然才回长安一年,都不知‘长安头号金gui婿’是谁。此人姓邢,是当朝太子少师。几年前邢少师经人举荐来到长安,很快便博得天子青睐,步步高升,青云直上。相传他文采横溢,博古通今,还天赋仙气,有未卜先知之神力,厉害得很呢。”
“原来这绰号是邢少师的,我当然知道他。邢少师、李左相、李右相、陈大学士,前朝四大红人;高公公、李公公、李诗仙、贾神童,□□四大红人嘛。”这话裴羲岚可没法当着爹说出来。想古有卫灵公与雍渠同车而坐,孔子见后,羞愧得离了卫国。若她爹知道,他偶像居然和刀锯之馀、闺阁之臣放在一起,成了□□红人,势必又要大展才子之风了。
裴羲岚对这邢少师受不受宠不感兴趣,只是对那只碧色眼睛感兴趣。但想想可能只是巧合,也便没再往心里去。毕竟时间久了,那个桃源神仙的往事便愈发模糊,不管在记忆的湖面上溅起多大的波涛,都会随着时间沉落水底。久而久之,连她都不敢再那么笃定那不是梦,而是真实的过去。
可她刚起了放弃的念头,便察觉箜篌声动时、灯火阑珊处,有一个青年高坐在马背上。他肤如月光,身若修竹,头戴白笼冠,身穿玄色对襟大袖衫,雪色围裳流成片片行云,组绶上的紫色彩丝长长垂下。大明宫官吏的常服袍衫穿在他身上,愣穿出了一种五城十二楼昆仑仙人的调调。他不过提缰绳直背而行,身姿却是月画烟描的,绘成丹青可直接挂在墙上,让周边的贵族青年黯然失色。但令裴羲岚挪不开眼的原因并不是他的姿貌,而是,他的身影和八年前的桃源仙人重合了。
她上前两步,正想要问他个究竟,发现那群青年也恰好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这群公子哥儿中最风流多情的一个,瞧上了裴羲岚朋友里最为娇憨金贵的一个。他身穿色彩sao包的胡服,连幞头都由金丝镶嵌;郑蕙抱着五弦琵琶,纤纤初月上鸦黄。把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