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仍然还裸露着红砖水泥。程老汉给我热了几个菜,又烧
了一大锅热水。我随便吃了几口,然后洗了个澡,把身上半湿半干的衣服换掉。
可能是刚刚在哑张家的灶台前睡了挺久的缘故,洗完澡之后我并不觉得非常疲倦。我看到程老汉坐在他家门前的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正拿着一包散装烟丝和烟纸
,在弄着卷烟。我突然想跟他聊聊哑张的事情,我想起来换下的裤子口袋里好像
还有半包老罗的玉溪,便掏了出来,随手拿了一张竹椅坐到了程老汉身边:「叔
,来,尝尝这个」我抽出三根玉溪,递给程老汉。程老汉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接
过香烟:「玉溪啊,不错不错。」
我掏出打火机,顺手给老汉点上。程老汉深吸了一口:「今晚真是辛苦你和
老罗了,不过还好我今晚没去喝酒,不然可就麻烦了」,我跟程老汉回来的路上
雨本来快停了,但这会儿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叔,其实我挺奇怪的,这政府
不是早就有政策安排让搬迁了吗?怎么那个哑张还一个人住在那片桉树林子后面?」我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看着屋外的大雨。「诶,这个事情其实讲起来也是
挺复杂的,我们这个村,叫做程家屯。除了外嫁进来的,其他人几乎都姓程,多
少都有点亲属关系。但是哑张,是姓张的。」「您的意思是说,哑张其实并不是
这个村里的人?所以村里不让他搬进来?」程老汉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的确
如此,一般这种大姓氏的村落,是不太愿意让一个外姓氏的人搬到自己的村子里
来的。
「你说对了一半,哑张的确不是我们村的人,但是不是我们不愿意让他搬进
来,而他自己不愿意再和这个村子里的人接触。」程老汉眯着眼,抖了抖手上的
烟灰。「哑张,其实一开始也不是个哑巴。他是六几年那会儿,来我们村上山下
乡的知青,那个时候,我们村比现在还要穷困落后,进出基本靠走路。村民家里
好多都是泥坯房,大家都靠种点地为生,哑张那批人,是从省城来的知识青年。
家里好像是搞中医的,他也很懂中医,来到我们村里以后,他是一边帮忙搞农务
生产,一边抽时间给大家看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哑张没来之前,我们村里
要是有人病了,要么就是走好几里路到城里看病,要么就去找隔壁村的那个土郎
中,然而那个郎中,就那几个方子,治人治畜生都是老一套。所以要是当时,闹
个什么急病,可能真就能把人闹死。」
说到这,程老汉无奈的笑了笑。「哑张来了以后,虽说不至于神到什么病都
能治好,但是只要是他开口说能治的,基本上都治好了。所以当时我们村里,不
少人都生病都会去找他。那会儿,我们村里有一个姓田的寡妇,三十多岁,时候
村里人都叫她田婶。田婶有过俩任丈夫,一个病死了,一个被国民党抓壮丁不肯
去,被打死了。田婶后来就没再结过婚,一直一个人过日子。有一回,田婶在地
里干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翻倒在地里了。后来让人给抬到哑张那,哑张倒也没
说什么,扎了几根针,让田婶吃了几服药。忙活了好长时间,田婶的病才康复。
当时哑张他们那几个知青,都统一住在村头那几间空着的泥坯房里,条件很
差,夏天闷热,冬天透风。田婶病好以后,作为回报,就想让哑张住到田婶家里
的柴火房,虽说柴火房离田婶住的地方还挺远的。但是哑张怕田婶被人说闲话,
还是带了他的一个同乡一起,住到了田婶家的柴火房。虽然不算宽敞,但是至少
干燥一点,也没那么冷。」说到这,老汉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又重新点上了一根。「后来,那个田婶跟哑张在一起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程老汉扭头眯着眼睛看着我,慢慢地点了点头:「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人知道。那会儿,我还是个半大孩子,十来岁,我发现他们的事情,也是因
为一次意外。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烧柴火的,有天我家里柴火烧完了,我妈就
让我到田婶家里去借一点。当时田婶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到柴火房自己背了。我
在收拾柴火的时候,在哑张和他的同乡的床下面,发现了两根黑色的铁丝发卡。
很明显那是田婶的发卡,但是至于是谁跟田婶有关系,我想了想,觉得只能是哑
张,因为哑张的那个同乡,是个胖子,平日里整天偷奸耍滑的,田婶不可能看的
上这种人。他能搬到柴火房,其实也是沾了哑张的光。」
老汉掐灭了烟,拿起放在地上满是茶垢的水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