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圣彼得广场的时候,那个人已然坐在了长椅上。他一直瞧着另一处,没有看见我。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站着一对正在热吻的男女,我想他们应该是一双恋人。
是不是在这里接吻,就能获得神明的祝福呢?
但他这么直白地看着别人,也不太好吧。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时,他才收回眼神,主动朝我说道:“逛完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却轻轻地嗤笑出声,反问我:“你不是看见了?”简单的一句话将我后面的问题都顶散了,我只得作罢。
但转念一想,也许不是我胡乱猜测的那些理由,所以我又开了口:“你是想起了那个在梵蒂冈遇见的人了吗?”
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失神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了几次,却没有组成完整的话语吐露出来,他脑海中的所知所想对我来说皆是无得卜算的神秘。他看着那对恋人挽着手臂一起离开,眼里出现了一些我读不懂的绪情。
然后,他问我:“你认为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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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a的离开让郑业骤然觉得身心俱疲,他出席过很多次告别,每一次也都只能让他感慨生命无常。但Erika是不同的,Erika拥有其他所有人没有的,商决寄托在她身上的情感。
而这一份谊情,将伴随着Erika永埋寂静之地。
Erika之后,商决会变成一个符号,随着“女王蜂”的话题而出现的一个符号。没人再能提起她的往事,没人再记得她的眼睛,没人再能够表达她不仅仅是“女王蜂”手中的一位死者。
她会变成“商决”,变成那个与“女王蜂”相关的最特殊案件的代名词,仅此而已。
这是郑业挽不住的哀思,是他隐于内里的神伤。
而再一次站在圣彼得广场,郑业感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忍。这里和以前一样,满是虔诚的信者和好奇观瞻的旅客,这一点似乎永不会改变,时间往前流去,而它见证着一拨又一拨的轮回。
郑业一早就看到了朝他张望的秦满,他没有说过,其实他的周边视力也很好。
郑业不意外秦满会第二次提起商决,这个女孩一直都很谨细。她的回答也在郑业的意料之内,她并没有体验过感人天地的爱情,离她最近的爱或许就是朋友和父母,这两种爱是她目前最为看重的,而她的回答里也会包含对爱情的一种期待。郑业听了之后,不可置否的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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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来我的回答没有跳脱出他对我的理解,我心中浮起了一些不服气,分明我问的问题他都还没回答。故此我忍耐了许久的八卦心理疯狂作祟,但或许是那时的直觉告诉我,在梵蒂冈的话问他这些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后果。
于是我听见我张开了口:“你喜欢过那个收到花的人吗?”
“我不认为我喜欢过她。”正所谓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回答也不过如是了。
这不是我料想中的答案,大概是我不能想象,一个定期去送花的人对那个收到花束的人没有爱意。
是以我问道:“那你认为爱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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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爱是什么呢?”
这句话仍犹携着商决的脸颊靠在他肩膀上时的体温,浓重夜色里,郑业给出的回答是:“爱可能……就是悲剧。”
而冗长的岁月一夜一夜随地球自转消弭在宇宙星河中,郑业再一次听到了这个问题。
这一次,他的回答里透出的是灼手的火光,是炽焰吞噬明信片时发出的白噪音。郑业闭上眼睛,手指间似乎还残存着几百度的热意,心悸到连面颊上的眼泪是如何滚烫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认为,爱是黑色的河流。
“我认为,爱是黑色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