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予手肘压着画纸,捏着橡皮小心修改草稿。
如果这是惯用手,他根本不需要橡皮,偶尔有失误也能简单用纹理掩盖过去,无奈左手运笔不习惯,画出来的东西走形严重,适应了之后才慢慢修出想要的样子。
HB铅笔颜色不够深,夏时予顺手把刘康乐的4B铅笔征用了。
铺出Yin影和暗调后,画面里的鸟一下就变得活灵活现起来,夏时予放下笔看画,乌黑的眼睛弯了弯,第一次带着点得意的语气地问,“可爱吧?”
刘康乐蹙眉扫来一眼,仔细浏览过画面后摇了摇头,“可爱是可爱,就是不像真的。”
“是吗?我改一下比例。”他面前没有参照物,靠着脑中印象定的比例,可能有偏差。
夏时予搜了几张图片来看,然后眯起一只眼,将画稿拿远,手臂伸直,掐着笔头对比检查。
“不不不,”刘康乐怕他又被老师盯上,将他的动作按下来,“我是说,现实里根本没有脾气这么好的鸟。”
夏时予以为自己听错了,“脾气好?”
“我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敢用手掌放鸟食,直到被啄得血汁呼啦之后才懂事。”刘康乐看着画面中举起手臂喂鸽群的小男孩,充满沧桑地感叹道。
“……”
中午回到住处,夏时予从包里倒出的信封和明信片把美工桌淹了一半。
他没想到参加比赛竟然还会收到这么多来信,颇为惊奇地抽了一封信出来读。
这是个中学生写的,大意是他一直关注着这场赛事,很喜欢夏时予的作品,因为没有其他联络方式,只能通过写信的方式来表达激动的心情,希望以后自己也能在红蜻蜓比赛中脱颖而出云云,希望像夏时予一样厉害。
他得到的不过是区区二等奖,占了年龄的优势才显得瞩目,比较容易受到青少年的关注。
看到那句“希望我以后能成为像夏时予哥哥一样优秀的设计师!”,夏时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又开始拆下一封信。
多看几封信之后会发现内容没什么差异,不过他依然认真读完了每一行夸赞他的文字,并且郑重地将信纸叠好放回去。
被肯定还是很令人振奋的,这和拿到奖章的感觉不一样,后者只是在肯定他曾经的作品,而写信给他的那些人都在表达对于他本人的支持。
当年他对向真的迷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向真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那种赞许是他最渴望的东西,能把他暂时从家庭的一地鸡毛中解救出来。
最难得的一点是,即使是在其他人面前,向真也没有掩饰过对他的欣赏,坦荡而磊落。
在他最自卑的时刻,来自向真的认可成了汪洋大海中唯一的救生绳索,把水淋淋的他打捞起来。
想不到,如今已经有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在关注他,并且期待着他未来的作品。
或许,真的应该和过去告别了。
夏时予默默放下信纸,心底漫起熨帖的喜悦,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宋延霆现在在干什么,知道我收到了这么多信也会觉得我很厉害吗?夏时予翘起嘴角想。
今早宋延霆出其不意地喊了他一声,他竟然害羞得没敢回应,推了车门仓皇逃跑,现在闲下来,回想起那句低沉的音调依然觉得脸热,心脏像被细小的绒毛挠了一下。
夏时予伸手摸了摸耳垂,那里烫得仿佛着了火。
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那句“宝贝”,在想象中,宋延霆不是隔了一个座位喊他,而是贴在他脸颊边,嘴唇随时可以亲到他的耳朵尖,温柔缱绻地呼唤他。
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脸红心跳的,不自觉咬紧了嘴唇。
语言有时候会让人产生很不理性的认知,被叫了声“宝贝”就真的会认为自己是宝贝。
夏时予唇角牵着笑意,就像小朋友在学校得到表扬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自己的家长一样,他下意识想和宋延霆分享这点快乐。
拿出手机给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粉丝来信拍了照片,准备发送,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赌气删了宋延霆,现在还没把好友加回来。
这两天他们几乎都在一起,没有远程交流的需要,所以他也不知道宋延霆有没有发现已经被删了这件事。
夏时予手臂垂落,指尖在手机背面敲了敲,决定等宋延霆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不然删人的是他,加人的还是他,宋延霆压根不会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只会觉得他情绪反复无常。
午休时间都用来看信了,下午的专业课上了一半,夏时予才逐渐清醒。
由于不方便做笔记,他只能在参考书上的关键位置折角,画个简单的符号提示,以后再统一归纳整理。
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正面朝上放在桌面,他时不时就要扫一眼屏幕,看有没有好友申请的消息,然而每次屏幕亮起都是热门资讯的推送。
直到临近放学,下课铃从下午6点响到了6点1分,宋延霆那边都没有动静,夏时予终于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