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霆被抱住的时候心头还有火气,然而很快,那些愤怒就仿佛是漏了气的气球,在几秒钟后彻底干瘪下去。
有些冲动毫无缘由却又让人难以抗拒,就像看到蒲公英的绒冠在风中扬开时,人都想张开手指去接住几朵花絮。
这样的冲动在夏时予凑过来之后猛地在宋延霆心头腾起。
下巴蹭到夏时予飘动的发丝,宋延霆条件反射地低头想去吻他,动作硬邦邦地停在中途。
“所以你要去干什么?”宋延霆声调没有起伏地问道。
他手臂垂落,单手合拢文件夹,纸页上密集的文字和被圈点勾画出的关键词随着纸页翻动瞬间隐没在狭小的黑暗缝隙中。
那些都是他为了到时候接上夏时予话题所做的努力,如今已经可以确定是在浪费时间。
“和同学去写生,”夏时予说着,翘起唇角在宋延霆脸颊上贴了下,“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不知道你有安排——”
“没关系,是我没提前问你,”宋延霆顿了顿,将文件夹往旁边随手一扔,“写生要去两天?”
“如果在市内一天就够了,”夏时予撇了眼宋延霆的脸色,虽然有所缓和,还是能看出情绪的痕迹,他于是继续解释,“这次去的是阜园市,加上来回时间会比较赶,所以要在我同学家里过夜。”
“有几个人,你同学家住得下吗?”宋延霆微微皱眉。
“就三个,另外两个是我以前的室友。”夏时予从宋延霆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比山西老陈醋好不了多少。
在某种求生欲的驱使下,夏时予抬起头补充了句,“他家挺大的,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
正盯着墙面看的宋延霆闻言,视线偏转,蓦然撞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刚攒起来的脾气又被夏时予瞅没了,甚至忘了要说什么。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跟小狗儿似的。”
其实夏时予只是专注地望向他,但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兮兮又惹人怜爱。
顶着这样的视线,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终于松口道,“电影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忙你的去吧。”
宋延霆少有遇到日程被完全打乱的时候,此时脑中强迫性地开始重构自己的周末计划以及考虑那两张票的去向。
然而在脑子已经被复杂的思考占据的前提下,还是隐隐有种失落感从身体里蔓延开来,宋延霆眼皮半阖,霎时间体会到了心力交瘁的滋味。
“宋延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夏时予看着宋延霆紧抿的唇线说。
宋延霆已经没有多余的兴致应付夏时予,他先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又拿起手机,调出了日程备忘录,检查之前有没有遗漏下来的任务作为周末活动的替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沉声回答道,“你说。”
夏时予看着宋延霆略显疏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下次去看电影,还会订我的票吗?”
宋延霆滑动的拇指微顿,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亮着荧光的屏幕还在唰唰向下翻,速度越来越慢,停下来的界面上写着什么内容宋延霆也没注意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缓缓回过身对夏时予说,“会的。”
夏时予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听错才轻笑了一声,“嗯!”
周六中午,金盘路。
将来之不易的电影票送给祁旭两口子享受之后,宋延霆把自己推掉的会面也重新安排上了。
奥迪A6稳稳地停在街边,一尘不染、光洁铮亮的皮鞋从车里伸出来,宋延霆抖了抖衣襟,动作带风,眼神凌厉。
然而看着前方拥挤不堪的食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宋延霆打开地图,发现丁毅给的定位点已经和他重合,看来“迎客来餐厅”确实就是这家仿佛被油烟气镶了边的小饭馆。
环境虽然差了点,这家店的生意却出奇的好,此刻竟然座无虚席,站在门口就能听见粗声粗气的交谈声和火力旺盛的煤气灶互相争锋,闹得人耳朵疼。
或许店主是想模仿连锁快餐店的装潢,店里腰部以上的高度都用的玻璃墙,但它的选址又十分古怪,所以客人如果选择靠墙的位置就只能对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进餐了。
宋延霆迟疑着踏进门,掀开老化发黄的塑料隔帘,浓重的油气混合着菜肴的香味直扑而来。
他皱了皱眉,传菜的服务员走位灵活地绕过他,朝里面的顾客大声吆喝,角落里坐着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他,爽朗地朝他招手。
“小宋,你来了!”
丁毅阔面浓眉,是那种老人家常提的福相,由于中年发际线不保,笑起来的时候慈祥得跟弥勒佛似的。
他穿着粗糙的西服,衬衫选得很随意,拿的包也有些年头了,总之一身行头看起来就很便宜,和气宇轩昂的Jing英范一点不沾边。
可是当他搓着手、堆着笑起身的时候,表情一向没什么波动的宋延霆却变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