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寒气浸过的玻璃窗烟雾氤氲,透过窗户,人与车的匆匆行迹掠成一道道铅灰色的Yin影。
捡起这段回忆的感觉,就像常宁市此刻的天气,乌云蔽日,难见天光。
那种宛如实质般的闷感沉沉压过来,还夹杂着无孔不入的shi冷chao雾,令人难以忍受。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丁毅下意识去摸兜里的烟。刚捻到烟杆,想起这里不是户外,他又将烟放回了桌上。
“如果没有遇到那些事情,”丁毅的目光飘向窗外,搓着指间那杆烟说,“你在常宁市,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
宋延霆来了兴趣,眸光微抬,问道,“怎么说?”
“你知道红蜻蜓设计大赛吗,”丁毅猜宋延霆是没时间了解艺术的,贴心地做了解释,“这是艺术设计领域的顶级赛事。”
得益于夏时予日常的熏陶,宋延霆难得地在这个话题上有了点积累,他颔首道,“听说过。在平面类作品中,拿到红蜻蜓的奖项就算是摸到行业天花板了。”
丁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应该明白,在常宁市这种三线城市的小镇中学里,有个学生拿到了红蜻蜓金奖,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下宋延霆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安芷如提起夏时予获奖时的骄傲语气,可夏时予拿到的也不过是二等奖而已,这个成绩已经能傲视绝大部分同龄人……那个丁毅提到的中学生,竟然能斩获金奖?
硬要比喻的话,这天赋水平已经不是老天爷赏饭吃了——老天爷极有可能守在这孩子摇篮边上唱着歌哄人吃饭。
“他是你的当事人?”知道了这个天才的含金量后,宋延霆莫名有点紧张。
“对,他是我法律援助的对象,”丁毅无限唏嘘地开口,“那个时候他已经确定入围金奖,但是在结果出来之前,红蜻蜓主办方发现,在众多参赛作品中,竟然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画。”
“又是抄袭。”宋延霆被最近都案子弄得头都大了,说出这俩字都来气。
丁毅心底涌起复杂的滋味,他点点头,“是,他被别人抄袭了。其实案子开始进展很顺利,他向我说明了基本情况,也提及了一些我不明白的创作思路,像什么蒙德里安的三原色之类的艺术常识……虽然我不是专业人士,但他给出的东西是第三方鉴定机构也能认可的,我那时的作用就是帮他走个法律流程而已。”
宋延霆没有插话,用好奇的眼神催他说下去。
“我们通过主办方查到,抄袭他的参赛者竟然是他的一个熟人,姑且还算是同学吧,”丁毅一直有意避免提及主人公的名字,这是出于隐私保护的目的,“我的当事人因为这件事备受打击,但他并没有退缩,直到后来他的妈妈现身,并且成了支持对面的证人。”
宋延霆眉心很轻地皱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他问,“你是说,这位母亲主动帮对方证明清白?”
“没错。”丁毅再次抓紧了那杆倒霉的烟,外层的烟纸被捏得变了形,他的声音比之前更低,“他妈妈,站在了亲生儿子的对立面。”
“为什么?”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想问上这么一句。
“因为……面子吧。”丁毅无奈答道,“这又要提到我的当事人和被告之间的关系了。”
***
夏时予也曾想过,自己对于宋延霆最初的好感是怎么来的。除了对方那张说服力极强的脸,似乎还有种东西让他感觉到熟悉而亲切。
那是一种倾听的姿态。
第一次相遇的夜晚,夏时予在暗中观察宋延霆和祁旭谈话。
他发现宋延霆的眼神总是会专注地注视着说话的人,无论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内容,宋延霆脸上都没有出现评判的神色,而是敏锐地把握关键信息,妥帖地给出自己的意见。
那天夏时予跟看默片似的,一场不落地盯着远处的宋延霆和祁旭,看他们交头接耳、侃侃而谈。
直到很久以后,宋延霆带着丁毅来他们家里做客,他才知道这种好感早有缘由,源头就在丁毅那里。
丁毅是红蜻蜓主办方协助他联系到的知识产权律师。
当时的夏时予正在准备复读,入围红蜻蜓金奖的消息意外传来,给人的震撼程度如同向寂静的山谷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金奖是一个大众化的叫法,其实是指特等奖,因为特等奖的奖杯上有只红宝石和黄金制作的红蜻蜓。
金奖的评选标准非常高,必须是在所有参赛作品中评分排名在前三位的作品,而入围金奖的作品总共有九幅之多,这意味着只要能够入围,就能拿个保底的一等奖玩玩。
近几年,获得金奖的参赛者大多是已经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从没听过哪个小镇高中生能有这样的运气。
巨大的荣耀就像清晨的太阳一样晃眼,足以覆盖那个小地方所有人的注意力。
消息公布后,学生们艳羡、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