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先一步离开了,而雪兰仍留在原地,靠着树干、微垂着头,正在沉默地擦拭眼泪。不是不想出去解决机祸纠纷,只是仍未整理好情绪。
面对晏南比想象中困难,他也没有自己以为的强韧,最后还是在对方面前怨诉掉泪,颜面所剩无几,但值得庆幸的是,好歹将弗瑞的命保住了。
雪兰心中五味杂陈,很轻地叹了口气,准备出去面对剩下事宜,刚站直身子便听见了草叶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走了过来。
心头动了下,不该有的一丝希望悄然而生,又在看到来人时骤然熄去。
理智已清楚一切只是一场骗局,可情感却没能立刻转过弯——这一刻的可悲感令雪兰难以承受。
真相已摊在眼前,血腥赤裸得灼目。留恋一个欺骗者、一个暴徒、一个利用他的复仇者,是对他自尊和骄傲的践踏。他能为了父亲忍辱负重,但不能接受自己心存幻想,那点不该有的祈望会毁了他,也会毁了他好不容易跟晏南说通的交易。他需要一颗清醒的大脑,来等待时机。
不会有下次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正要出来,你们已经叫保险了吗?”雪兰微别着脸,躲在黑夜的Yin影中,不太想让陌生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叫过了,警察也来了。”对方道。
雪兰“哦”了声,垂着头就要从军士身旁避让而过。这里黑得难以辨物,对方却准确地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雪兰静了下,问道:“晏南让你来的?”
“没有,帮助平民是军人的义务。”军士回答得很快,声音平稳,听不出是否在撒谎。
雪兰挣开了对方的手,“我不需要,去帮助别的平民吧,军士先生。”
态度不善地拒绝了对方后,他转身就走,边走边叫了租赁飞行器和保险公司。走出树林,雪兰发现道路上除了发生事故的两架飞行器,还停了几架赶来处理事故的飞行器。他一出来便有警察走上前来,将他带去一旁进行问询。
没一会,提着医药箱的军士从树林中走出,上了一辆军用备用飞行器。雪兰意识到什么,目光追随过去,见那辆飞行器低调地启动腾空,轻巧越过撞在一起的两辆事故飞行器,穿过纷扰,平顺地驶入了园区内。
“雪兰。”警察在沉声唤他名字。
“抱歉,警官先生。”雪兰收回视线,勉力集中Jing神回答警察的问题。
深夜的风越发寂冷,他无意识地蹙着眉,一问一答地过程中,额顶的伤疼得突突直跳。当一切结束,这里只剩下他和租赁飞行器时,他跪倒在草坪上,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
医院森白的灯光下,雪兰疲乏地闭着眼,听着医生说脑震荡的注意事项。其他的雪兰都不在意,他只关心一件事。
“所以能喝酒吗?”雪兰掀起眼皮问道。
“不行,”医生很是严肃,“酒Jing能够刺激、引起脑血管的改变,从而导致症状加重。这两周要完全的避免饮酒。除了不能饮酒以外……”
雪兰忍着叹息的冲动,坐在那听完了医生的建议。起身要走时,医生又问道:“你开飞行器来的?”
“是。”
“找亲友来接一下,脑震荡时驾驶风险过大。”
静了两秒,雪兰弯唇道:“医生,看来你不看新闻啊。”在医生顿住的目光下,雪兰垂首道了歉,“没什么,新闻是假的,不看就对了,”他的笑容带着倦意,“这个世界谎言纷飞,连身边人也会骗你,媒体又知道什么。”
他起身告辞,“不用担心,我走回去。”
“……”
失意是人之常态,医生见了太多,心中从无波动,但这一回,他却莫名无法置之不理,回过神来已出声叫住了对方,“等一下,我马上下班,你在外面等我一会,我送你。”
那个好看得像艺术品的青年转了过来,一双宵色眼瞳直视着他,弯了下唇道:“谢谢医生,你真是个好人。”
青年走了出去,医生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下班。接待下一位病人时,他有些心不在焉,怕青年会等不及离开。
“对,去走廊尽头的药房拿药。”医生坐在椅面上,双手交握搭在桌面上,看不出任何不耐。
目送着最后一位病人离开了就诊室,他迅速起身脱下医用外袍、手套、口罩,去镜前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次向后了扒下头发,他轻出了口气,打开了门。
视线迅速从走廊扫过,看见右边长椅上静坐出神的人时,他心头松下,走过去道:“我结束了。”
那人似乎有些恍惚,静了两秒才抬头看他,对上视线时便笑了下,认出他道:“医生。”
他镇静地“嗯”了声,压下了心里的起伏,“走吧。”
带着那人走向电梯,他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怕他走不稳会摔。在拥挤的电梯上,他有意无意地挡在对方身前,将人护在了角落里。走下电梯时,他听见对方很轻地说了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