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下午,在萨麦尔的帮助下,雪兰从弗瑞被封住宅的床下取回了一张芯片。回矮楼后,他将自己关在卫生间内,戴上耳机,将芯片插在了晶光板上。
芯片中是一段视频,但内容与晏南手里的那份不同。视频拍摄地点是一间高级会所的房间,摄像头位置偏低,像是偷拍。
视频中,罗浮的面孔格外清晰。他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抽着雪茄,跟画面外一人对话。
“……那些证据不够定罪,联邦调查局一直追着查,再这么下去,也许会查到你我身上。”罗浮将烟圈吐出,坐直放下雪茄,将冒烟的一头搭在了烟灰缸上。
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道:“其实物证已经很充分了,现在就缺一个动机,或者……一个推力。”
“说起来——”罗浮看向画面外的一个方向,转了半圈戒指,“晏少峰请的律师正身陷离婚官司,缺乏妻子出轨的物证,而他妻子恰好是普莱议员表妹凯瑟琳的朋友。”
他脸上出现了亲善的笑,“凯瑟琳是位一位值得敬佩的联邦公民,一位矜矜业业的劳动者,可惜经济状况不佳,我想我们可以给予她一点支持。”
“律师?”
另一人沉默了一会,询问道:“你准备从他儿子那里下手?”
“男孩年少时对父亲的仰慕和听从是超乎寻常的,”罗浮将戒指转回去,拿起雪茄靠回了靠背上,“如果是父亲派来的律师让他指认自保,他该怎么办才好?”
罗浮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似乎不太认同他的主意,对方静默了有一会才妥协道:“好吧,但他日后总会想明白……”他声音严肃了些,“罗浮,不要小看年轻人,Yin沟翻船的事每天都在上演。”
“放心,没了晏少峰,他做不了什么,”罗浮嗤笑了声,“我会跟法院打声招呼,让他这辈子回不来首都圈……”
视频播放停止了,雪兰默然捏紧了晶光板,来自命运的反讽令他五味杂陈——
当年13岁的晏南受到蒙蔽,指认晏少峰,成为了对方案件定论的直接诱因。而7年后,谁也不会想到,弗瑞一语成谶,被一个成长起来的复仇者逼上了绝路,而自己竟无形中成为了最大推手。
晏南的复仇过程几乎是当年情况的完美复刻,他不知道这该怪自己、怪命运,还是源自于对方的长远布置,但这一切都令他作呕。
“......”糟糕透顶啊,他低嗤了一声。
将芯片的视频转录在晶体板上后,他将晶片打包寄出,收件人是omega的阿里亚。
曾经一度跟他十分亲近的人很多,可如今能够信任的人却屈指可数。连他自己都意外,思量一番,能够不被军政界利益关系侵扰、帮他把守这一关键证物的,竟只有那位穷凶恶极的阿萨里集团的地下掌权人。
不多时,终端震了下,弹出一条阿里亚的回讯。字词间是一贯的不耐,却格外令人心安——“别死了,我阿里亚不打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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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的一个静夜,一场募捐宴将在福尔森议员的私宅内举办。雪兰当日一反常态,晚饭吃了没两口便坐进子都怀中,要他抱自己去睡觉。
子都抱他起身,抬步朝卧室走,关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吗,这么早就睡?”
“昨晚没睡好,有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啄木鸟敲了一晚上树干,”雪兰往窗外指了个位置,“就在那,吵得不行。”
子都不知信了没,但顺着看了眼。
雪兰转回来,委屈道:“我昨天只睡了几个小时,从下午就开始困,但不想错过你来,所以一直没睡,现在头昏得不行。”
“不用担心错过我,我会叫你,”子都像是无奈,将他轻放在床褥上,说了雪兰预料内的话,“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雪兰勾着他脖颈不放,将他拉下来,低软邀请道:“上来等吧?”
子都垂首亲了他脸颊一下,单手撑着床不压下去,另一手摘下了对方勾缠在他颈部的手臂,轻缓拒绝道:“不了,你好好睡。”
雪兰并不意外,点头后被安置进了被褥中。
“晚安,子都。”
子都整理了被边,被他握住了手指。任凭对方捉着他,子都坐近了些,轻声道:“晚安,雪兰。”
不久后,雪兰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已是睡熟。军士可以离开了,但他却像是没有这个打算,仍旧静坐着,在暗下的光线中凝望雪兰。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窗外响起了鸟鸣声,连续不断,扰人清梦。军士回神似的看向窗外,轻轻抽了手,起身去将窗户阖拢了。
之后他没有再回床头,确认了雪兰并未醒来后便离开卧室,阖上门开始收拾餐桌。很快,他整理好房间,喂了鱼,将地面重新清理了一番。将雪兰要拿去干洗的衣服整理套好,他将其一件件搭在手臂上,带着比来时更多的杂物离开了公寓。
大门开了又合,房间内再无声息。光线黯淡的卧室中,看似已深眠的雪兰静静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