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仪阁的后院,有一片人工湖,很浅。湖心有一座岛,岛上有一座Jing致的三层小楼。
夜里,前院的来仪阁灯火通明,丝竹幽幽。湖心的小楼黑洞洞,远远看去,好似被荒废了。
某个窗口里飞出一道rou眼看不见的流光,落在湖边。流光隐去,红衣的仙君随之显露出身形。
院子里没有灯,唯有月光清幽,洒在水面上,倒映出粼粼波光。
有一截波光正好落在仙君的半边脸上,勾出转折利落的眉骨,和浓密飞扬的长眉,浓长的眼睫下,他漆黑的眼瞳中,好似覆了一层隐隐的彩光。
这位仙君,自然就是按着华轩大战了几天几夜的那位长泽。
一场双修结束,由于这位临时“道侣”的修为不错,他双修得很痛快,现在是神清气爽,看着面前这片黑漆漆的湖,唇角还带着笑。
在凡人眼中一片静谧的夜景,在长泽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湖水与岸的交界,好似竖起了一层薄薄的膜,坚韧透明。在那膜内,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墨色,宛如饱满的墨汁,挤满了每一寸空间。
是法阵和……魔气。
前几日他来这青楼,可不是为了猎艳。
凡人行于天地之间,自有一套章程。他在凡世逛了多年,很明白这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有几个,于是便挑了个能顺手整治那蛇妖的所在。
现在消息打听到了,蛇妖也整治了,也就到了该忙正事的时候。
抬手,长泽修长的手覆在了法阵结成的结界上,稍一用力——
那结界顿时如水一般荡开波浪,却没有破,红衣的仙君踏入法阵中,身形被结界吞没。
一阵波浪荡开又平静下来,结界纹丝不变,就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而在法阵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浓稠的魔气无法阻挡长泽的视线,他可以看见,原本波光粼粼的湖水变得一片昏黑,无数白骨漂于其上,好似人间炼狱。
远处响起缥缈乐音,琴声靡靡,歌声幽幽,缠绵幽怨。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长泽懒得听,手掌抬起,一枚散发着暖色光泽的灵珠便于他手中缓缓亮起,魔气被那灵光吞噬,停在长泽三米之外,无法近身。
歌声似乎停了一瞬,旋即又唱了起来。
长泽凌空而行,慢慢靠近那栋小楼。
他踏上湖心岛,那歌声停了,一楼亮起一盏灯,在窗户上晕出一抹暖色。这也是整个法阵中,除长泽外的唯一一抹暖色。
“你……是谁?”小楼里的女人幽幽问,声调拉得很长,听起来鬼气森森,“你……是周郎……吗?”
长泽微微一笑,温柔道:“琴娘,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琴娘,便是来仪阁那位据说患病了的花魁。
凡世京城繁荣,青楼自然也多,长泽特意选来仪阁,也是因为听闻,这来仪阁开门不过两年,便力压京中所有勾栏瓦舍,成了京中第一。
他们修行者,凡事都讲究一个气运。来仪阁的气运这般好,长泽自然要来捧个场,顺便验个真假。
他进来之后套了几句话,得知这来仪阁本有一位最红的花魁娘子,名为琴娘。据说她生得花容月貌,美若天仙,所有恩客都想一亲芳泽。
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无数,都追捧者琴娘,而琴娘有傲骨,从不肯卖身,只愿卖艺。
就算这样,那些贵人们仍着了魔似的追捧她。
听那对双胞胎说,贵人们睡不到琴娘,总会在睡阁中其他姑娘的时候,喊琴娘的名字,好像一个个都爱惨了琴娘一般。
长泽听得想笑,还欲再问,那对双胞胎便开始吃味,只说琴娘现在病了,都不接客了,其他的,一句也不肯多说。
他便不再多问,只按照那个方向推算一番,便发现这气运是假的,都是人命与魂魄强捧出来的运势。
而这琴娘……牵扯了太多魔气秽气,命数尽毁,长泽算不出来。
总归,她现在肯定不是人。
听见长泽的回答,小楼里的女人静默片刻,突然,雕花木门无风自开。
她说:“你……进来……”
长泽歪了歪头,正欲进去,忽然胸口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旋即,一条约有两尺粗的漆黑蛇尾从他的前襟冲了出来,狂舞了两下,最后猛然朝他的脑门砸去!
他一愣,失笑。
看来有蛇醒了。
长泽握住蛇尾,仙元一转,手上看似轻松地抬起。
紧接着下一瞬,一道黑芒从他前襟飞射而出,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黑芒消散后,只剩一名姿容冷峻却绮艳的黑衣青年立于原地,一双碧色的眼睛好似两盏冥火,幽幽地盯着他。
这青年人首蛇身,腰以下只剩一条黑漆漆的蛇尾,在无月无星的空间里,仍隐隐泛着玄妙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