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活了数万年的妖王,华轩在长泽身上翻车就算了,万万不可能在这种下凡世的小妖魔身上翻车。
小楼里的琴娘杀意凛然,莫名成了负心汉的华轩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妖本就不像仙一般慈悲仁善,而是亦正亦邪,随心而为。就算传说中华轩已经是半步金龙的境界,那也是兽,有自己的脾气。
这会儿他心情不大好,对小楼里的东西,也就没了耐心。
巨大的蛇尾高高扬起,甚至没有砸向小楼,而是裹着巨力砸向地面。霎时间,沙石飞扬,一道漆黑妖灵如流水般裹着巨力荡开。
那是长泽都盖章过纯净如仙家的妖灵,所过之处,魔气顿时如同烟雾般消弭。小楼里琴音骤变,好似琴弦齐断,与此同时,女人发出惨厉的尖叫。
伴随着那尖叫,不过一息,法阵内的魔气便全被净化,月光重新照了进来。
月光下,湖水中仍旧白骨沉浮,小楼中的女人没了声息。
做完这一切,华轩身上亮起黑芒,身形回缩,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冷艳公子。
他也不管长泽,抬步走入小楼。
长泽乐了,跟着他入内,顺手熄了掌心的灵光——这灵光可清魔气,华轩方才看似简单粗暴地净化了所有魔气,实则给小楼里的那东西留了一缕,以维持神智。
要是他带着这灵光走进去,还不待问话,那东西就被净化了。
一仙一妖踏入小楼,在月光照不进的Yin影里,有个身披锦裳的女人抱着一把断弦琵琶坐在那里。
被华轩这么粗暴地净化,她身上的戾气早没了,纵然有一缕魔气维持神智,她的神魂早同她的命数一般,被魔气侵蚀得厉害,本根留不下多少,只剩一些执念。
所以,觉察到有人进来,她也只是凭着执念呼唤着情郎,双眼空洞迷茫:“周……周郎……是……你吗……”
长泽静默一瞬,道:“我们不是,但我们可以帮你找你的周郎。”
女人好像费了很久才理解对方的意思,幽幽道:“北漠……周郎……将军……将军……元瑾……”
长泽耐心听着,地名、人名、身份,大概都有了,便开始演算。几乎是下一瞬,他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朝德裕十三年,少年小将军的周元瑾?”
女人漆黑的眼睛里仿佛亮起一道光,期期艾艾地看向长泽:“你……认识他?”
静默一瞬,长泽勾了勾唇:“嗯。”
提到情郎,她似乎神智清明了些,期待地问:“他在哪儿?”
可长泽还来不及说,身旁便吹过一道玄色的风,拂过女人身上。刹那间,锦衣华服的美艳女人消失不见,只剩一堆白骨,与锦衣琵琶一起,跌落在地。
她彻底死了,死在得知情郎下落之前。
长泽垂下眼,月光透过窗户探入,余晖隐约地散在他的脸上,落下大片的Yin影,看不清神色。
身边,华轩已经转身,朝外走去。
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仙妖,测算凡世的天机命理,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能力。
不仅长泽算出来了,华轩也算了出来。
那位周郎……是百年之前的人,早已作古。
通过周元瑾,他们顺便看到了这位“琴娘”的生前。
边疆小城里的一名ji女。
姿容美艳,歌舞双绝,名闻遐迩。
当时的周元瑾不仅出身名门,还是周朝最年轻出色的少年郎,从军不久便立下战功,被皇帝封为将军,甚至与公主定下婚约。
半年后,周元瑾与公主完婚,婚姻美满,儿孙满堂,一时间传为佳话。
至于琴娘?
只是一个多情少年郎,在边境寂寞时,随便撩拨的ji子而已。
谁都知道他们不可能修成正果,周元瑾也不过是爱玩情趣,所以多说些情话哄她罢了。
但琴娘当真了。
她开始为她的将军守身如玉,坚信将军会赎她出去。可是,一个要尚公主的人,怎么能和ji女有牵扯呢?
当婚事传到漠北小城时,所有人都嘲笑琴娘痴心妄想,没人心疼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的真心。
后来,她就死了,身着红嫁衣,上吊自杀。
她死时怀着怎样的心情,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当时发现尸体的人们,都只在斥责她晦气,不识好歹,偏要死在公主嫁人,普天同庆的时候。
所有人都崇敬公主,景仰将军,却无人怜惜一个ji女的天真和痴情。
好像她就不是人一般。
这不是什么好故事,甚至算得上烂俗。
三界生灵无数,人间界更有凡世三千。
每天都有人相遇、相知、相爱。也有人负心、寡义、薄情。很多人都在被爱,也有很多人在被辜负。
哪怕是鬼神,也不会在意其中任何一个人,就像没人在意海中的一滴水。
他们只需要根据凡人的生平功过去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