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叫叽叽喳喳讨人嫌,林昱景昏昏沉沉地醒转过来。
“醒了?”
屋里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味,凉浸浸的。林昱景闻言想起身,可身体各处像灌了铅,头更是闷闷的痛,只好再度倒在榻上。
屋里一角传来一个低缓的声音:“你莫要乱动,我刚给你祛了毒,体内尚有余毒,若是活动起来,血气走岔,与身体无益,还需躺着好生休养。”随即又补充道:“我这处一般人不晓得,尚且算安全。”
林昱景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清灰的瘦削背影,勉强抬起手,做了个拱手礼:“多谢先生相救,晚辈姓林,落难至此,叨扰前辈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官道上被人刺杀之时。
“你无需谢我。”老者并不与他攀谈,收拾好草药,转身出了房门。
没过一会儿,“吱呀”一声,门从外头被推开,桃枝端着汤药进来,看到林昱景睁着眼睛,她面色放松下来:“公子,你醒了?”
“嗯。我们是怎么得救的?”自从出了武林盟,刺杀已经不下三回,这次,连绫罗楼的杀手都出马了,真是好大的手笔。这番下来,若是说身边没有内应,绝无可能。
桃枝道:“婢子那时中毒昏倒在地,方才醒来,听大夫说是赵乔送少爷和我等来的这药炉,他没中毒,但内伤过重,正昏迷着呢。其他人解了毒,都醒了。公子放心在这处儿养伤,婢子打探过了,没有异样。"
赵乔是林昱景的侍从之一,平日里不善言辞,做事也不灵巧,因此总是不受人注意。林昱景凝眸思忖了一会儿,官道上一瞬间的画面划过眼前。
当时,他不慎被暗器打入了肩膀,再持续下去,他们必死无疑。林昱景本想放出信号,令暗卫出马。只是这样虽然能得救,却会露了底牌,打草惊蛇。
他准备要打出手势唤出暗卫之时,忽然间,见赵乔运功,内力陡然暴涨。
赵乔此人,不过是个普通小弟子,如此看来也是个身怀秘密之辈。
林昱景思忖罢,吩咐道:"这屋里清净些,你将赵乔移到这里来吧。"
"是。"
这地简陋破旧,屋里除去几张供病人休息用的床,四处摆着瓶瓶罐罐,还有各色草药架子。左霖背着赵乔进了屋,将他安置在林昱景西侧的矮塌上。
赵乔的脸色委实难看,没中毒却比几个中毒的人更显得发乌。赤裸着上半身,胸口和半边肩膀上绑着厚厚的纱布,底下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看不出原色的裤子,头发上的血干巴巴的没有清洗,发出难闻的气味。应当是到了这里便昏过去了,因而无人料理。
这模样放到主子面前可是罪过,左霖看到林昱景皱起的眉,顿觉有些不妥,说道:"公子,要不我还是把他搬回去吧?"
"不用。桃枝,打盆水给他擦擦。"
"是。"
桃枝是大婢女,平日里只伺候林昱景一人,绝对没有照料这些下人的道理,林昱景此举是要对赵乔多加照拂的意思。桃枝忙前忙后换了许多盆污水,赵乔才勉强像个人样。
林昱景招呼左霖将赵乔的塌抬得近一些,再出去。
他打量着面前昏睡的这人,赵乔看起来只十五六岁,生得窄眼翘鼻,长相只能算是清秀,放在人堆里便看不到了。
临行出门前,父亲带他去弟子阁里选了几个武艺尚且算是不错的,护他出行安全。赵乔便是其中之一。当时林昱景已将这几人暗中调查过一番,赵乔素日里孤僻冷淡,师傅不器重他,诸多的师兄弟们明里暗里排挤他,观其行事作风不像是细作。
林昱景抬手摸了一下赵乔的脉门,此人颇为警觉,昏睡时依然下意识动手防卫,只是他的力道太小,林昱景轻巧便捏住了他的手腕。探测一番发现,确实如桃枝所说,这人内府亏虚,内力混乱,武学功底也只比是普通弟子要略显高些,并无什么特异之处。林昱景打量他半晌,看不出什么问题,遂躺下休息了。
待到晚间,赵乔呼吸起伏有些变化,赵乔躺着叫人盯着半日,连昏迷不醒之时都不大舒服。
他早该醒了,只是不太想跟主子解释。
"醒了便趁热把药喝了。"林昱景幽幽道。
赵乔便知再也装不下去了,扶着床小心半坐起来:"多谢公子体恤。"他费力端着药碗往嘴边送。
"赵乔,这次多亏你,否则,我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林昱景从旁发话。
赵乔停下来,将碗挪开了些许:"应当多谢盟主大人庇佑公子才是,属下只是平日在武林盟多读了几本闲书,偶然读到保命的法子,此次也不知管用不管用,斗胆拿出来试了。"
"哦?我倒是不曾听闻武林盟的藏书阁里有这么怪异的法门。"
赵乔低着头,缓慢地说:"武林盟藏书万卷,公子平日里只跟着正统的师傅们习武,不曾见过这种犄角旮旯的书也是正常的。"
屋子里静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林昱景终于发了话:"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下次你再使与本公子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