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江南的案子我信不过别人,只有你去了。”
“切记一定要暗中行事,莫要让他人知晓。”
“我在宫中,等你回来。”
萧憬琛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顾云一手捂在已经五个月的孕肚上,忍着不适,另一只手撩开帘子,大声对正赶着马车的齐昭道:“还有多久?”
马车外暴雨侵袭,夏末秋初的冷风挟着冰雨直击面门,使顾云有些睁不开眼。
为着赶路,顾云和齐昭已经连着三日未能好好歇息,马也换了两匹。
齐昭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可还是架不住暴雨凶猛,整个人shi漉漉的,雨水不断滑过眼帘,他艰难地抬臂把眼前的雨水拂掉,边拉着缰绳边回答顾云,“门主,只要过了这个山崖,穿过前面的密林,就能到主路上了,按照咱们的脚程,不出四日,定能赶到!”
天色早已暗淡,四周漆黑,左面是山壁,右面是断崖,断崖下并无河流,而是暴雨倾泻下汇集的雨水,带着山石,在低洼处奔腾倾轧,气势汹汹。
马车的一盏油灯晃晃悠悠,照着前方一丁点路况,更衬得周围诡谲变幻,不知暗中会出现什么牛鬼蛇神,两人俱是提着一颗心。
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江南督造,赶在那些善后人的前面,他们可谓是日夜兼程,可即便大人受得了,顾云腹中的孩子却是受不了的,这会儿已经在肚子里翻滚得厉害,搅得顾云难受至极。
齐昭回头瞥了一眼顾云,又是一阵闪电雷鸣,将天空劈开缝隙,惨白的光打在了顾云脸上,随之而来的,是滚滚雷声。
齐昭心下无奈,“门主,快进去吧,雨大。过了这一段后,咱们暂时休息一会儿,就算你我受得住,腹中的孩子也受不住啊,您脸色实在太差了……”
这时,一旁车轮碾过一颗石头,车身不稳,顾云被这一晃力弄得跌进了车厢,背部重重砸到了车壁上,疼得他龇着牙,嘶了一声。
可背上的疼痛远不及腹中的不适,他慌乱地摸着腹部,一下又一下,“没事的,没事,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不知是在安抚肚内的孩子,还是安抚着自己。
这个孩子,萧憬琛根本就不知道……
连他来传令让他去江南,也只是隔着屏风,圣人陛下不愿看到他,只想让他做事,因为他顾云是当今圣上最好用的一把刀。
隔着屏风看不真切身形,何况现下只是五个月的身孕,还不大鼓胀,只微微隆起一点弧度。
萧憬琛笃定他一定会为了他去办这件事,不然也不会亲自来见他。
顾云也的确为了他走这一趟,只是,这一趟,终究会让他失望了……
“门主!”
马匹凄厉的嘶鸣,左侧山崖被暴雨冲刷,滚下来好些个落石,大小不一,但都像是朝着这对主仆死命砸下来般,把马给惊着了,马蹄胡乱地躲闪。
齐昭稳不住马,车厢也被上方滚落的落石咋的东倒西歪,最终,马蹄终是踩空,连车带人,往右侧的断崖滚落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齐昭被顾云扔到了断崖一处斜斜生长的树干上拦腰挂着,在断崖缝隙里扎根艰难长大的松树,虽不高大,但异常坚韧,电光火石间闪电映照下被顾云看到,想也没想就把齐昭推了过去。
自己估计活不了,但齐昭没了自己这个拖累定然无恙。
“不——!门主!门主——!”
齐昭被挂在崖臂的树干上,伸手去够亦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瞧着马车带着顾云直直坠了下去……
翻滚跌落,暴雨泥石不断冲刷,绳索断开,马和车厢分离开来,木质的厢体很快便分解了,车轮径直断成碎木,再滚几圈,车厢彻底四散开来,将里面的人直直暴露在了外面。
顾云被撞得四肢都颠碎了般痛极,但死死蜷着身体,护着肚子,可这坠落的速度太快,车厢碎开之后,没了保护,rou体被坚硬的山体划割,碎石不断,不仅四肢被割得剧痛,头也不停地被撞。
待他终于滚落到了崖底后,后腰又直直撞上了一处凸起坚石,闷哼一声,一口血噗出,在面前形成一团血雾,又落回脸上,把原本漂亮艳丽的一张脸染得十分诡谲。
他仰面朝上,雨水不断冲刷在脸上,将血水蜿蜒成泪痕,诡异又美丽,一点一点带走他的生气。
肚子剧痛,下体不断有热血流出,腰怕是断了……不,疼痛的躯体告诉他,断了的不止是腰,还有腿,唯一能动的,是自己的左臂,他颤巍巍把左臂移到了肚子上,“……对不起……爹爹没能护住你……”
又是一阵雷鸣电闪,倒是将被密林树梢山崖围绕的这一方上空照得凄厉惨白,似是深渊,而顾云现在,就在这处深渊之底。
最后摸着肚子,顾云倒是看开了,“原来你真的,想要我死……”
密实的雨幕下,刚刚那阵闪电过后,顾云隐约看到了崖上伺机而动的黑影,看来,借着这雨势,他今日注定要死在这儿了。
不过也不用补刀了,暴雨黑夜,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