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笙随口回道,目光却灼灼盯着赵旦,好似一只饿狼。
“书何在?”
“那得看你造化。”
“还需多久?”
陆麟紧随其后,见他立于湖畔,随手一扔便是一个纵身,轻飘飘地落于水面上。随后边扔边跳,宛若大雕扑食,几个起落,便点水飞过岛上去了。
又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他才收了绢帕,合上木匣,站起身来,拿着那东西慢慢上前。
赵旦继续摆弄手头事物,并没有抬头。“何人?”
“鬼知道。”
赵旦停住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是这么一眼,让钱笙心中一沉,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蓄势待发。
钱笙摸摸下巴,反问他,“那又如何?”
陆麟还想多问两句,又怕此人心思诡谲,暴露手脚上功夫被他缠上,犹豫中那人几个闪身已出了林。其间并指为刀,抬手将一根翠竹削成数段,根根约有臂长,边缘齐整平滑,显见剑气凌厉,内功深厚。
钱笙微睁了眼,这才看清赵旦手上拿着什么,不由脸色一变。也不知这怪物从哪弄来些怪异之物,全往他身上招待,上次那串珊瑚珠让他尤为记忆深刻。虽说不过是些体肤
“曲起腿。”
钱笙没有接话,然而神情十分不甘。他自负英才,年少成名,虽行事不羁,漠视伦常,到底是心气高,难服输。他本于功名利禄毫无兴趣,独只痴迷于武功心法,势要通读精专天下各派秘笈。又因自小潜心钻研,少于人情,鲜于德行,出世以来对各派功法请不到便抢,抢不到便偷,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到手的秘笈少说也有十数本,江湖上却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夺燕生便是诨名,意指他夺泥燕口,无中生有。如此这般,不想有朝一日竟会遇上劲敌,困在岛上数月,当真是时也运也。
“我早先花那银子时,有人告诉我,这九息术与寻常功法不同,若是想投机取巧,或操之过急,则真气混乱,如强龙无首,在各穴位游走,一不留神便有走火入魔之险。且与九通术乃是相辅相成,一如天地,只不过无天不成地,须得先九息,再九通,否则只得皮毛,无法精进,你看我方才着急使了出来,现在真气不济,胸口窒闷,一口老血正堵着,还有脸色青白,行动迟缓,咳咳…”
他将机关一一回收,以沾湿的棉布细细擦净,又用丝绢擦了一道。
赵旦目不斜视,则仍坐那儿摆弄手上的物什。东西被他擦了三遍,早已纤尘不染,在灯光下反射出干净的白芒。
“在下区区商旅,虽说胸无点墨,唯袋中黄白之物不少,当初为了这一眼,我也是亏了巨本,才窥上一眼……”
赵旦站在床前,背着手低头打量他,从那头乱糟糟的黑发,蛰伏的性器,一直看至劲瘦的脚趾。前两日在这具正值壮年的身体上留下的瘀痕早已淡去,满室的烛火映于其上,使它看上去似动未动,而在寒气轻笼的白玉之上,那麦色皮肤显得格外温软。赵旦心念一动,将手放在那难见起伏的胸口之上,才觉出其心跳平缓,唯有掌下肌肉微紧绷起,但旋即放松。
“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
“那人可有说,不得操之过急?”
“这…在下也不清楚……”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没事干。”
“……何夕兄呢?”
钱笙撇撇嘴,随即松懈下来。他意兴阑珊地站起身,好似震落桦树上的积雪般,将那身极易剥落的衣物脱了下来,一具健康壮美的身躯就此袒露。钱笙生于江淮,却生得高大,宽肩窄腰手脚修长,十分少见,也曾被疑过出身。
“见着个人,说九息术还有个招数秘笈,叫做九通术。”
钱笙何尝等他,早已闭目进入瞑思。
陆麟察言观色,见他深邃面容上已无波澜,便小心问他,“钱兄今夜怎在此地?”
“你何时默下一段?”
钱笙在檐上啧了一声,起身自窗阑上翻进,却并不靠近赵旦,而是在距离他最远的窗前卧榻上盘腿坐下,随手将银环解了丢于一边,双目灼灼盯着他。
那人垂眸无话,似在思考陆麟的话,又似在回味方才的轻功步数。
陆麟偷眼观钱笙表情,但见他面上阴晴变换一番,到底没做出什么强盗事,暗夸赵旦驭匪有术,想了想又说,“何夕兄是否说过,修炼这九息术需循序渐进,一息之后方复一息,绝不可操之过急?”
他施施然走去屋中那座寒玉床上躺下,仰面朝天,舒展身形,浑然无我,吐纳自在。
话音刚落,那颈上银环忽然嗡嗡作响,那人嘴一咧,咬着一口森森白牙,不知是喜是恼,但见他抬指一弹那银环,道一声,“你自己问他吧,走了。”
?”
他做得如此有条不紊,徐徐渐进,本该是专注到旁若无人的,却忽而开口问道,“去哪了?”
赵旦却只说了两个字,“上床。”
玩物虽精细,以赵旦之资,要摸透也不过数盏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