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皖奔着温敬的房车跑去,腿有点跛。
“温敬呢?”周清皖拍开车门,三步并成两步上了房车,却没想到,小小的房车里,挤下了六七个人。
一脸焦急的蔡祺、神色木讷的司机、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医生、抱着手臂的导演、挠着脑袋的製片人、抱着剧本的总编剧……和躺在床上、紧蹙眉头、看上去并不清醒的温敬本人。
见到他来,原本正在交谈讲话着的人群,静默一瞬,愁眉苦脸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沉默、摇头、叹气、面色苦味杂陈、表情应有尽有。
“周老师,你来啦!”小蔡忙将他迎上来,并帮他拍去身上的雪,向他解释道,“导演们正在观察敬哥状况呢,顺便讨论一下后面的事儿。”
周清皖面无表情地,径直向床边挤去。
他的衣服穿得厚,身子却很薄,水渍从他额角淌过,滑进领口里,气息喘得厉害,唇色发白,因而看上去单薄又脆弱。
而当他坐到温敬的床边,并握住温敬的手时,身体里的所有力气,连同着支撑着他的Jing气,也像是被消耗干净了一般,从他年轻瘦削的肢体中,抽了出来。
周清皖平静地看向温敬,却莫名让人觉得痴痴的,很漂亮的表情。
“小周啊,你先别着急,”这文艺片的导演,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盘着一头长发,和周清皖打过两次照面,因而也算得上熟悉,“一会儿呢,就再送小敬去市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製片人挠着头皮:“嗯,看看情况吧,再决定换不换吧。”
编剧诺诺道:“那如果不换的话,后面的剧本要改吗?”
製片人有点暴脾气:“——这是现在就能决定的吗?你先等一会儿,再说你那的事!”
临时司机打了个呵欠问:“那这车还开不开啊,再过一会儿,天又黑了,夜路最不好走。”
蔡祺道:“开的开的,周老师来了,可以走了——王导,姜製片,您看是不是可以……”
导演抱着臂说:“行,那你们路上小心,我们先走。”
蔡祺连忙点头哈腰:“诶,好好好。”
周清皖冷眼看着这一群人乌泱泱地下去,都没再看温敬一眼,而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医生,立在一旁终于靠近了些,对周清皖说:“温先生这个情况,是稍微有点复杂,可能要拍了片子再说——其实我之前就跟先生说了,他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合恢復高强度的拍摄,今天下午也是他执意要拍,我……”
“好了。”周清皖冷声打断,轻笑一声,“这里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了。”
医生这才噤声。
车子缓缓启动,于是蔡祺和医生也纷纷找位置坐下,不大的房车里,这便只剩发动机的引擎声,和小助理压抑的啜泣声。
北方冬天的日落,发生得很早,也发生得很快。
黄昏在半刻间消没,窗外漆黑一片。
周清皖侧坐在温敬的身边,单别着一隻脚,姿势并不舒服,但他与温敬交握的手,从十指交缠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放开。
他的手掌很凉,温敬的手掌也一样,可当两隻手交握在一起,却奇妙地越变越暖。
周清皖看向温敬。
温敬郁郁地蹙着一双浓重的剑眉,凌厉俊逸的面部线条,看上去有些僵硬,于是显得刚硬,却易折。在他的左颧骨下面,又一个一寸长短的伤口,不宽,但看上去有点深,不知道需不需要做缝合。
演员是靠脸吃饭的啊,怎么不立刻带他去医院呢。
周清皖干脆也整个人都坐到床上来,又出神地看了温敬一会儿,终于放开温敬的手,伸手把的被子拉开。
果然。
温敬正穿着的戏服很破烂,棉麻的质地,透着风,做旧做老的样式,既脏又shi,贴在皮肤上,一看就很不舒服。
“蔡祺,去拿件衣服来。”
“哦哦。”
周清皖把温敬的外衣解开,有些吃力地扳起温敬的身体,轻轻地比自己宽了两圈儿的温敬抬起来,并把脏shi的外衣褪下来,周清皖微微一怔,脸色更冷硬两分,向蔡祺问:
“他里面为什么不穿羊绒衫?”
蔡祺犹豫道:“敬哥说衣服薄,里面穿了什么能看出来,可能会穿帮,所以才不要穿。”
闻言,周清皖的那张漂亮的脸,果然面色更冷,眉头拧出清晰的川字形:“零下10几度的天,你怎么不拦着他?”
“呜呜呜呜,拦了啊,没拦住嘛。”
“那怎么不告诉我?”
“——他哪让我说!他给我发工资嘛”
周清皖一把将蔡祺递过来的衣服拽过,伸手去试温敬的额头,可他的手太凉,这般试着不真切,于是俯下身,额头对着额头去贴,鼻尖儿也贴上鼻尖。
滚烫的。
周清皖想也没想,伸手,将隔一拉,于是,自己和温敬所在的床铺,便挤出一方独立的空间——七八个立方那么大,空间逼仄到,周清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