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啊,救人!”人群慌乱一片。楚安当即从二楼跃下,藏在街巷中的官差也纷纷现身,冲过去救人。顾九的视线还在不停地掠过附近的角角落落,忽地,她伸手指向人群外的一个巷口,大喊道:“流衡,在那!”话音刚落,那个躲在巷口处的人猛地抬头看过来,顾九呼吸微微一滞,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瘦如骷髅的一张脸,几近惨白至毫无血色,像是一具深埋于地下多年不曾见过阳光的干尸。目光相撞,那人转身便逃。躲在人群中的流衡飞身跃去,两道身影前后消失在视野中。顾九着急下楼察看唐易的情况,但被沈时砚出声叫住。沈时砚垂眸,看了眼顾九刚好不久的右脚,无奈道:“你慢点。”吃点苦头罢了,死不了。两人过去时,唐易身上的火已被扑灭,衣袍尽毁,头发也被烧了大半,满脸血泡红斑,倒在地上抽搐痛叫,浑身冒着黑烟。顾九脑海闪过不久前的一幕,长眉蹙起,偏过头去。楚安起身,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衣服被人动过手脚,涂了些易燃的东西。”沈时砚没说话,看着已经声嘶力竭的唐易,眉眼淡淡:“带回衙门吧。”得了命令,几个官兵将唐易架起,唐家人见此,慌忙拦下。“官爷,官爷您这是做什么?!你们不去抓凶手,抓我们大郎做什么?他现在需要去找郎中救命!”“就是啊,饶你们是衙门,无凭无据怎能胡乱抓人,这要是出了人命,谁负责!”沈时砚负手而立,闻言笑了笑,眸色却冷了下来:“两年前唐家表姑娘柳云苓失踪并非采花贼之过,而是死于他杀。经府衙查明,唐易涉嫌谋财害命,暂押牢狱待审。”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遭围观的百姓听到,一时间,这番话宛如平地惊雷,将人群炸开,议论声纷纷扬扬。“怎么可能?!我的天爷呐,唐掌柜和柳娘子不是两情相悦吗!”“就是啊,官府查错了吧。”“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可是听说这位柳娘子原乃是泉州富贾之女,唐家那会儿和她家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保不齐这人就起了贪念呗。”安排下去后,三人便离开了人群。“王爷,那咱们现在回府衙?”楚安问。话音刚落,一声烟竹爆裂的炸响从唐府所在方向传来。正是流衡所放。沈时砚道:“走吧。”唐府已被赶来的官兵层层包围,前后脚的功夫,三人也到了,流衡正守着离孙氏身死之地不远的那口枯井。而原先堵住井口的巨石已滚落至一旁。流衡奉上来一封书信:“王爷,这是从井底找到的。”“枯井深约六丈,井壁一侧共嵌了五十三根铁杵,应是方便进出井底,”流衡道,“属下追到唐府后,那人便不见了,之后寻到此处时,便见井口巨石已被人挪开。属下进去之后,并未找到那人,只发现了这个。”顾九却皱起眉:“里面没有尸骨?”流衡道:“除了此信之外,别无其他。”“你是想问三年前那个被张氏逼死的丫鬟?”楚安道,“既然唐家知道人是投井而死,那尸首肯定已经被打捞上来,归还于家属,如今自是寻不到尸骨。”顾九摇头,眉心皱得更紧:“我说的是柳云苓的尸骨。”楚安怔愣片刻,喃喃道:“她的尸骨也在此处?”沈时砚把信件看完后,递给顾九,神色冰冷:“尸骨已被凶手提前带走,他是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为的便是拖住我们。”信封里的纸张上干干净净,并无一字。楚安心底咯噔一下,有个不好的猜测:“难不成那人又折返回去,想截杀唐易?”“不会,他纵然有这番胆子,也断不可能从衙门手里抢走人。”沈时砚敛眸。“那他能还能去哪?”空气凝滞一瞬,沈时砚和顾九几乎同时出声。“梨山。”山林里唢呐齐响,藏于其间的鸟儿受了惊吓,四处飞窜。柳云苓的衣冠冢已被人重新凿开,放进一具崭新漆黑棺木。而距离其十几米的位置,八个身穿红衣,眼蒙黑布的汉子整齐地分列两侧,齐吹唢呐。在他们中间,一个花舆稳稳地落在地上。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悄悄探出,车帘掀起,一位身穿喜袍的男子从里面走出,在他怀中,是安安静静的新娘。有风抚过,无意撩动红盖头的边角,露出藏在其中的森森白骨。
那鲜红嫁衣下,竟是一具皮rou全无的骷髅!可偏偏那新郎官却像是毫无察觉,深凹于眼窝的瞳仁亮如幕夜星辰,目光温柔又炽热,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具棺木。男子停在墓碑前,抱着自己的骷髅新娘行跪拜叩首。一拜。“夫妻恩爱,风雨同舟。”二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拜。“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礼成,入洞房。男子起身,隔着喜帕温柔地落一吻于新娘额前。迎亲的唢呐声还在继续,绵长悠扬的声响久久飘荡在山林间,似宾客祝贺,喜笑颜开,又似故人离别,哀痛欲绝。便在这声声裂石流云的喜乐中,男子抱着新娘躺进棺木。他轻轻掀开喜帕,静静地与那空洞无物的眼眶对视,惨白的面上终于泛起淡淡薄红,眸底尽是难以克制的深情。“苓娘,”他嘴唇张了张,低声喃喃,“我没有负你。”建元二年宵夜,你我于都门道初见,锦绣灯辉前,嫣然含笑,惊鸿一瞥,相思难忘。建元三年初夏,再遇宝相寺菩提前,拾得佳人簪花,佳人赠某一伞。建元六年秋末,三生有幸,得姑娘垂青,愿某如星卿如月,长相厮守,生世永不绝。记忆中有关她的一切,走马观花。唢呐声停,他缓缓闭上双眼,唇角却忍不住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