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当时流衡跟着钟景云回钟府后,听到其家仆说那信是在钟景云刚离府不久发现的。顾九忖了忖。这样的话,时间便对得上了。黄允在此一直等到钟景云出府,然后离开茶坊,将书信塞到钟府的大门里,紧接着便也跟着前往府衙。越往下查,楚安心情越沉重。无一例外,凡他们查到的地方,都有黄允的身影。楚安不死心,还要继续再查,顾九这次却拦住了他。楚安不好意思道:“你回去休息罢,我自己来就好。”顾九锤了楚安一拳,不悦道:“说什么废话呢。”她微微蹙起眉,眸色肃然:“楚怀瑾,我有点相信你的坚持是对的了。”楚安猛地瞪大眼睛,激动道:“你……你再说一遍。”顾九懒得理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太巧了。”她若有所思道:“黄允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给那里的人留下记忆点。”这些记忆点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却足够让人记上几日,若时间再久些,估计那些人就该忘得差不多了。如果是只是一两处有这种情况,倒还正常。可她和楚安所查的每个地方,皆是如此,就实在令人生疑了。顾九抿了抿唇,正色道:“假如来日公堂审判,我们把今日所发现的种种尽数呈上公堂,黄允还有翻身的余地吗?”楚安缓缓摇头,苦笑道:“那时候,就不是铁证如山了,而是压住齐天大圣的五指山。”“没错,”顾九认真道,“且往后时间一长,若是有人发现异常之处,再想替黄允翻案,远比现在我们查许薛明一案可难太多了。”如果她和楚安今日没拿着黄允的画像前来查验此事,时间一长,这些目击者很快便会把黄允忘掉。但现在他俩来查了此事,就必定会把这个记忆在目击者脑海里加深。待未来某日,有人重新询问起此事,他们要是还能想起来, 王孙不归20“大胆,刁鹰!”暮色降至, 白日间的燥热随着大街小巷上一盏盏燃起的灼灼明灯,渐渐消散于行人的欢声笑语中。顾九和楚安两人并肩而行,且走且聊着黄允的案子。“既然你都说了有什么记忆抹杀之类的事情, ”楚安语气里尽是抑不住的喜悦,“那应该可以说明黄允并不是杀害周志恒的凶手了吧——至少, 至少这件事情中还有疑点不是吗?”顾九叹了口气:“现在来看, 是有些疑点。但这与咱们今日在黄府所发现的证据相比,实在站不住脚。”而且她适才所推论的一切, 还必须以“黄允不是凶手”作为前提条件。楚安立即道:“我们等会儿回府衙后再去问他即可。”顾九斜了楚安一眼,不咸不淡地点评他这句话:“天真。”她继续道:“你瞧黄允今日那认罪的麻利劲儿,你觉得即使你问了他有关今日我们所发现的疑点,他又会承认吗?”“那怎么办,”楚安耷拉着眼角,满是沮丧, “如今铁证如山,钟景云又是朝廷官员, 且这其中还牵扯了高世恒和林时,他们两人肯定会在其中煽风点火,最多两日的时间, 黄允就该被拖去刑场。”顾九忍不住咂舌,颇有无奈道:“你永远也拉不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不过——”她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我很好奇,假如真的存在这么一个被黄允刻意模糊了存在的人,该会是谁呢?”谁能时隔三年之久后却忽然要为许薛明报仇,还能让黄允心甘情愿地替罪呢?这个问题仅仅困扰了顾九不足半炷香的时间, 等她与楚安回到府衙不久, 便见王判官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来议事厅。“王爷, 王爷,”王判官累得气息不均,“刑部尚书派人来报官,说高世恒和林时不见了!”楚安正愁着黄允的案子,听到这话,随意地摆摆手,敷衍道:“指不定是去哪里鬼混了,等过两日,自个便回来了。”王判官急得嘴皮子都冒烟:“楚将军呐,这两家的事情对您来说无足轻重,可对下官来说不是小事啊!高郎君和林郎君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下官也跟着遭殃。”顾九心底倒是咯噔一下,给王判官倒了杯茶水:“怎么回事?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王判官一口喝尽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哭丧着脸:“就是今天国子监下学之后,根据他们的仆从所述,两人照例去了高郎君在曲院街的私宅。大约戌时五刻,林郎君起身去如厕,之后便好久没再回来。等高郎君去找他时,谁知人也没了。”
顾九皱眉道:“我记得那地方有护院看守,两个人怎么会先后凭空消失呢?”“我也问了这个事情,”王判官道,“他们说杀害周志恒的凶手如今已经被捕入狱,高郎君便没继续让人守着了。”楚安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面色有些紧张:“会不会是那个真正的凶手?”顾九不敢妄下结论,但据王判官所言,高世恒和林时两人的消失绝对有问题。还不待她深想,又见一人匆匆跑来,禀道:“王爷,薛丘山不见了。”顾九错愕片刻,转身看向沈时砚:“王爷,你何时让人去监督的他?”沈时砚快步往外走,言简意赅:“从我发现雅集受邀名单里没有他与王伯阳之后。”顾九和楚安连忙跟上。“你今日在茶摊所分析得很对,”沈时砚且走且说,“钱引、书信、《治吴水方略》,能将这三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周志恒那里拿放,还能在周胡高林四人的刻意隐瞒之下知晓欺辱一事,凶手极大可能就在黄允、薛丘山和王伯阳之间。”“之前我们去他们斋舍搜寻那封不知所踪的信件,却发现了《治吴水方略》,那会儿便是薛丘山给周志恒整理的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