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现在感到奇怪的地方。若按照她这个想法继续往下走,下一步,官差应该会找到“高世恒”的尸体。思绪流转间,余光中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沈时砚。顾九一时间有些自责,如果她今日没有被高方清诓骗至此,沈时砚就不用带人来此, 高家和皇城司也可能就不会得逞。不过。顾九看着正缓步走来的沈时砚, 迟疑片刻, 心底涌上一丝怪异感。高方清今日所作所为的目的太过明确:不想让府衙坏事。沈时砚来之前不可能不清楚,既然如此,以顾九对他的了解,他几乎不可能在把全部人力调过来的情况下,还什么也不做。沈时砚走到他们面前,注意到顾九盯着他出了神,不由问道:“怎么了?”一旁的楚安立马将刚才王判官所说的事情重复一遍。听完之后,饶是内心平静,沈时砚还是微微蹙起眉:“我以为他们只是想把高世恒转押至皇城司,没想到会是如此算盘。”顾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沈时砚轻瞥过顾九一眼,遮掩于宽袖中的指尖动了动,默了一会儿,吩咐王判官:“你速速带人分别搜寻城内与城外,若此事真是高家和皇城司所为,他们定然会留有一具尸体来善后。”王判官得了命令,将官差尽数带走,楚安自愿领着一部分人负责汴京城外,便也跟了去。沈时砚垂下眸,看着顾九因怀有心事而不自觉拢起的眉眼。他轻声问道:“有话要问我吗?”顾九静了片刻,抬眼:“那王爷会说实话吗?”沈时砚的黑眸不可察觉地颤了下,虽是早已预料今日此举,无论是高方清所说还是高世恒被劫,她都定会起疑。但当他真的对上顾九那双不含任何Yin谋的明眸,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卑劣和Yin暗,还是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不会。他心道。沈时砚转身上了马车,平静道:“会。”原本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最终背负上了谎言。沈时砚眼底涌上一丝苦涩来,他与她,与怀瑾,终究是不同的一类人。他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像他们一般坦荡真诚。“好。”顾九看着他的侧脸:“那我就问。”沈时砚撩起车帷的动作微微一顿,轻瞥过去,笑了笑:“上来说吧。”顾九坐在车厢左侧,挑了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王爷带人来之前,知道高方清的意图吗?”沈时砚颔首:“知道。”顾九抿唇,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但还是问了下去:“那为什么王爷还要来此?甚至把所有人都带了过来。如此,岂不是正中了高方清的计谋?”沈时砚看她:“我怕你出事。”顾九愣住了,一时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沈时砚继续道:“我原想着就算今日皇城司把高世恒带走了,待他日再硬闯即可,无非是麻烦些。但你若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顾九被问得哑然,错开了视线。空气安静一会儿,沈时砚开口打破了僵持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高方清今日与你说了些什么?”顾九动了动唇,淡淡道:“我的身世。”说到此,她再次转眸看向沈时砚,坦然道:“他说你隐瞒我的身世,我来汴京这事与白云观的玄诚有关,留我在身边是故意利用我。”沈时砚眉眼平静:“是。”顾九浑身一僵,喉咙有些干涩。她说了好几件事,他回答的是哪一件?还是说……全部。不待她发问,沈时砚便继续道:“我并不是想瞒你,关于你的身世我现在还没有查清,且此事一来时间太过久远,二来其后所牵扯的东西有些复杂,故而一直未与你提起过。”顾九冷静分析:“那我的身世与白云观有关了?”沈时砚颔首。顾九不再问了,直直地看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后一句话。”闻言,沈时砚轻声叹息,不答反问:“那你是信他,还是……信我?”他缓缓吐字,一字一顿地重复:“顾九,你信我吗?”……那天之后,顾九再也没有提及有关她的身世一事,就像她与高方清说的那番话。弃我者,我亦弃之。
而前去搜寻高世恒尸体的楚安也很快有了消息。尸体是在孙惊鸿死的那间破庙里发现的,头颅被人砸得面目全非,还瘸了一条腿,如果不是那消失不见的耳朵以及身上的刀伤,楚安几乎联想不到高世恒身上。高家的人前来认尸,高方清一改往日懒散做派,扶着老泪纵横的高太师,满脸疲倦。顾九心道,那模样,就像是死的人真是高世恒一般。不过至此之后,她与楚安倒真的再也没见过高世恒了。而林尚书也遵守约定,将林时签字画押的供词送到府衙,顾九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忍不住在心底骂林尚书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供词中,林时将所犯罪行尽数推给高世恒,而他自己在整件事情中所扮演的对象只是一个迫于y威,才与之狼狈为jian的“好人”。反正无论那具尸体是不是高世恒,至少在旁人眼里,高世恒已经是具无法开口自辩的死人了。由此,高林两家之间也算撕破了脸。日子眨眼间便到了顾九和楚安的生辰。因为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楚老将军还特地让楚安把顾九邀请至府中,为其一同庆生。顾九临回王府时,楚老将军送了她一个浮雕紫檀木匣。楚安在旁边酸得冒泡:“爹,你宝贝儿子的呢?”楚业炜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慈祥道:“想得挺美。”话虽是这般说,待楚安回到自己房间休憩时,却在床榻上发现一把锋利无比的弯刀。楚安看清刀身上镌刻的字体,拿起弯刀,激动地跑到楚业炜的书房,给了他爹一个熊抱。“爹!爹!这是唐代铸剑师张鸦九所铸的唯一把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