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章地跑回南诏登基,连罗寒被敌军抓去都不管不顾,莫修也没有立刻将罗寒处死,加之罗厉先前也多次出入西凉的军营,莫修吩咐辞镜的那些话……一个大胆的设想轰然在我脑海里出现——罗厉和莫修之间也存在着某种交易。
“……朕知道,众位爱卿里有不少已经背地里偷偷投靠了西凉,当然也有不少仍然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忠义之士。但你们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背叛者,朕亲自送你们下地狱,
忠诚者,朕亲自陪你们下地狱——”
话到此处,罗厉挥了挥手,数十个暗卫从大殿正前方跳出,手起刀落,开始又一场大规模的屠杀。
百官们匍匐着求饶,有的武官也使出全力反抗,但是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
他们没能力反抗,而死士也不会手下留情,他们只服从于主人的命令,而他们的主人,是已经疯魔的罗厉。
罗厉的表情依旧柔和,两行血泪却是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在他那一身红黑相间的龙袍上。
他看着殿中最后一人被杀,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血泪,轻轻一笑:“月卿,你都记下了吗?”
沈月卿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记下了,陛下。”
“嗯,好极,好极。南诏的最后一任皇帝是朕,罗厉。亡国奴不是朕的父皇,也不是朕的兄长,是朕,是朕一个人——”
“千夫所指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就让朕去承担吧。”
他轻叹一声,缓缓地倒下了。
那些死士也在他倒下的同个瞬间,也相继自刎了。
我从角落里走出来,缓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沈月卿和罗厉见到我没有惊讶,罗厉甚至还朝我挥了挥手。
“小姑娘,没被吓着吧。”
我瞥了一眼沈月卿手里的盒子,盒子是敞开的,里面的东西是为弱冠之礼准备的。
“我的年纪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姐。”
“姐姐,朕以前也有姐姐,哥哥,弟弟,妹妹,可到头来,除了罗寒,他们都不在了——”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沈月卿,幽幽道,“月卿,你不必内疚,都只是各自的命而已。你摆脱不了你的宿命,朕也是,朕很高兴,临死之前能有你在朕的身边,朕……咳咳……朕的知己……”
他的嘴里涌出了更多的血,眼睛里也是。
沈月卿没制止他,轻声道:“陛下,让我来替您行冠礼。”
“谢谢你。”
这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三个字。
沈月卿扶着他的遗体,替他认真地梳理头发。
他的头发上沾了血,有些地方已经结块了,分不清哪处是他的血,哪处是别人的血。
沈月卿一处一处将他们理顺,然后替他将头发盘成发髻,冠上了天子的冕旒。
一切礼毕,沈月卿轻轻抬手,替他阖上了双眼。
“三个月后他才到行冠礼的年纪,但是他已经等不及了。他的身体早些年就熬不下去了,但他一直不肯停下,还有很多很多的事,他非做完不可。”
沈月卿毫无情绪地诉说着。
……非做完不可的事,是矣,太多太多。
回顾罗厉的一生,只有辉煌和坎坷两个字,再浓缩成一个词,就是传奇。
生于皇族,起于边疆。
奔于战事,渴慕和平。
忠孝两全,重情重义。
武功天下无双,姿容俊美无涛。
又正值青春年少。
他是南诏的最后一个皇帝,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在位时间极短,仅一天而已。明明是为了父兄着想,却不得不去承担亡国奴的千古骂名。
他在死前杀掉了自己所有的臣子。
有心投靠西凉的,他愤怒于他们的不忠。宁死不屈与南诏共存亡的,他担心他们的行为会招来诛灭九族的大祸。
于是制造一场灾难,带走所有人。
一生不得安宁,也让别人不得安宁,却偏偏被封为宁王。
“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沈月卿终于将罗厉背后的惊鸿剑拔了出来,然后将他的身体放平,从他的怀里拿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罗厉写的归降书,一样是我要找的圆明玉玺。
我抚摸着四四方方冰冰凉凉的圆明玉玺,心中颇为感慨。
西凉被掠夺了百年之久的宝物,终于要重回它的国家,洗刷它所承受的屈辱。
往后,不会再有“感时花溅泪”,也不会再有“恨别鸟惊心”,更不会有“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当年处于弱势的西凉,现在,终于一步一步强大起来了。
还没等我感慨完,沈月卿眼睛一闭,头一歪,缓缓倒在了罗厉的身旁。
“月卿,月卿,你醒醒啊——”
我赶紧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