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作邓良英的军汉听了,目不斜视,冷丁丁硬邦邦地呛声道:“给侯爷洗脚,是我的造化。”
柳飞沉训道:“洗脚是狗屁造化,你老子是要你长见识,他日为国效力,才是你的造化。”
无敌旁观柳飞沉洗脚,早已走了神,心道,不知大哥这时可曾洗漱,脏了的亵裤,莫非又随手扔在了床底?三弟寻不见时,怕不是要臭作一堆?大哥独自一个睡,床底臭烘烘的,怎睡得安稳?
想起无名清冷的眉眼和难以亲近的睡相,只觉神魂颠荡,又暗自想道,但愿少主开了窍,死皮赖脸地陪着大哥睡,只不要教大哥一个人睡,万一大哥一个人睡,心下寂寞时却不知是怎的?
最终思忖道,那王八爱惜少主,与少主睡时,只怕那驴玩意把持不住,定是一个人睡了。
柳飞沉把脚收入薄被中,见无敌立着出神,唤他上榻歇息。无敌收拢心神,问邓良英道:“有篾席没有?拿一床来时,我只在地上凑合一夜,却不要梦中动了拳脚,踢伤侯爷。”
柳飞沉招手催道:“你与小五睡得,与我睡不得,没这个道理,快来歇了!”
无敌只得与柳飞沉并肩而卧,邓良英见状,斜眼睨了一记,冷漠地吹了灯,合门出去了。
四下里一片漆黑,柳飞沉辗转了数回,面向无敌,忽然叹道:“许久不曾如此。”
无敌与柳飞沉睡,不如与小五睡自在,好似身旁睡着猛兽,便也睡意全无地问:“怎的?”
柳飞沉悄然道:“我与军中弟兄同榻,向来是各睡一头——只与夫人并肩挨着睡。”
无敌怔了一怔,他与无名并肩睡惯了,却忘了寻常男子并不会这般挤着睡。当下就要起身,拎着竹枕去床尾睡。柳飞沉一把抱住他的腰,不许他的起身:“随口一说,别费这个事,没什么妨碍。”
无敌哪经得住这一抱,浑身发力,猛地挣开柳飞沉的臂膀,好悬没跳将起来。
柳飞沉与无敌闹着耍,却险些让无敌打伤了眼角,半支起身来问:“这是怎了?”
无敌终于忍不住喝道:“不怕告诉侯爷,我有断袖之癖,侯爷平白无故,却不要来招惹!”
“我道是你恼我说错了话,却原来是这个缘故。又不是天塌了。这般捶床捣枕,军中将士听见了,还以为这房中有人欺男霸女,”柳飞沉笑着,把手往枕侧的空处拍一拍,“来,躺下再叙话。”
无敌哼了一声,终究自觉理亏,抓回竹枕,按在柳飞沉身畔,闷头抱手躺下。
过了好半晌,柳飞沉才问:“喜鹊是你心上人,你怎么有断袖之癖?”
无敌郁闷地道:“老爷我本就是断袖,只激一激小五,才说喜鹊是我心上人。”
柳飞沉怕扰了将士歇息,压低嗓门,笑了一气:“好家伙!”
无敌竖起耳朵,却没听见下文,便松懈了几分,正要闭目歇息,忽觉一只手当胸摸了上来。待要捉住那手时,耳心热酥酥地发痒,却是柳飞沉贴了上来,附耳问他道:“你与谁断袖?”
无敌缩了缩脖子,一头掰柳飞沉的手,一面道:“遇见一个断一个,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
柳飞沉把手放在他肩上:“我看不像,你就算有情郎,恐怕也只有一个,便是令兄病劫无名。”
无敌听得惊奇,也忘了否认,忍不住翻转身来,问柳飞沉道:“侯爷如何得知?”
“有什么难猜?你与庄家少主争风吃醋,一时赌气离了令兄,才会这般迷惘。”
无敌深知这侯爷与无名素无往来,因而说几句心底话也无妨:“却不是一时赌气,我大哥心里本就只有少主,少主也对我大哥有意。是我强拉着大哥干这个勾当,他因觉亏欠了我,才对我好。”
柳飞沉强忍住笑,干咳一声:“——这床笫间的事,若非你情我愿,你还能强迫他不成?”
无敌摇头道:“怎地不能强迫他?我只和他鸟闹,跪下来咬他鸟,他便从了我。”
柳飞沉几乎笑岔了气:“莫非,病劫也是个童子身,行走江湖,这点道行也没有?”
无敌深以为然:“可不是!从此,我大哥把我当做女子看待,抱得我屁股裂开花,还要娶我为妻!少主也是个好欺负的,为我大哥弄得家破人亡,如今眼睁睁看我大哥娶我,却说这是天理!”
柳飞沉了然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满你大哥把你抱得屁股裂开了花,故而逃婚至此?”
无敌“呸”了一口:“横刀夺爱,老爷成了什么人?我在蛊门时,也教人弄了一回。我便想开了,这个勾当,和谁干不是干,却不必是大哥。大哥不信我,说我编些话来,只是要惹他心疼。”
柳飞沉长叹一声:“何止令兄心疼,我听了也心疼。”
无敌只是不信,兀自道:“我的名声早已臭了,在江湖中不能立足了,连汉子也算不得了。”
柳飞沉暗觉好笑,陪着这初经人事的少年人,故作深沉地叹道:“真是天塌了。”
“也怨不得谁,”无敌认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