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允,那声音仿佛不是他的了,道:“还是凤郎其实在指望着,他能再救凤郎一次?”
笼在真相上面的是层纸,薄如蝉翼,偏偏黏连着两人的血rou骨骼,轻轻一碰就觉得痛。如今却被毫不顾忌地粗暴撕开,两个人都是鲜血淋漓。
有一瞬间姬允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白宸看着他,眼里的恐慌和偏执一样汹涌,长久以来的不安和恐惧终于落到了实处,那是两人曾经一起毁掉的过去,化成了一团废墟。
可他踩在过往的废墟上,那股执念却自地底生根发芽,更为茁壮地纠缠住他。
“凤郎……”
他的身体弯成一种悔罪的姿态,哀求地看着姬允,伸出手试图碰到他。
但是被姬允躲开了。
姬允脸色有点苍白,嘴唇毫无颜色,看着比伤者白宸还更虚弱一些。
他的眼睫毛过于长了,垂下来的时候遮住眼睛,仿佛透不进光似的。
他说,仿佛是因为太虚弱,声音有些低:“我离京来找你之前,见了见陈唯。”
白宸一怔,仿佛是不明白为什突然提起这个不相干的人。
“陈唯一直对你心怀嫉妒,头回我去侧帽巷,他引我去看你与女郎们相谈甚欢。”姬允说,“他总想找些机会给你泼点脏水,我很烦他。这次离宫之前,他又来和我说,他在侧帽巷见到你与傅祗在一起。”
白宸的脸色从听到侧帽巷开始,慢慢地变了。
“而你同我说,你是在后来的望鹤楼里,第一次见傅祗。”姬允冷冷地笑,“陈唯算什么东西呢,比起他,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我不愿再听他对你的诋毁,我将他关了起来。”
“我记得上一世,你才立了大功,朝中许多人弹劾你,我也是不信的。你好不容易肯对我笑一下,我怎么舍得怀疑你,我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一门心思地讨好你。”
“我将那些人都收拾了,很多人说我是昏君。”姬允短促地笑了一下,“结果重来一遍,我好像也没什么长进 。”
仍然甘愿蒙蔽自己,仍然自欺欺人。
“你为什么不肯继续骗我呢?”
姬允抬起眼睛看他,他的眼眶微微泛着红,眼珠里有shi润的痕迹,睫毛也被微微浸shi了,他是真的很伤心。
“让我相信你是真的爱上我,相信你是被嫉妒困扰得发狂,才对姝赶尽杀绝,相信你是真的愿意同我在一起。”
“……而不是恨我入骨,曾经一剑刺死我的那个人。”
所有背叛过他,对不起他的人他都一一追究,唯独这一个,只有这一个,所有痕迹在他这里起起伏伏,最后都被他自己强行按下去。
为了这点自己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情意,他装聋作哑,他故作无知,他甘愿再做一个被人嘲笑痴蠢的昏君。
白宸惶惶然地,对方的眼泪和伤心,对方慢慢冷漠下来的声音,都让他充满惊惧,他试图抓住姬允:“不是的,凤郎,我是真的……”
但是姬允一步一步,从他的怀抱里,从他的Yin影下,走了出去。
“……不,我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痴情。”姬允不肯自我感动,他自嘲一笑,道,“否则我何必与姝重逢之后,一定要把他带在身边呢?”
或许就像白宸说的那样,他下意识里,还是在恐惧,他指望着或许姝能再救自己一次。
“……我不能相信你了。”
第80章 (添了重要内容,球球重看一下)
姬允带人出宫,浩浩荡荡,亲自去接白宸回京。
这样的隆宠,朝野上下都以为白宸此番回来,就要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了。
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姬允出宫时闹得满城皆知,回来却低调得无声无息。
他们是夜里抵的京,万家灯火已灭,宵禁之后街上空空荡荡,无人可为英雄归来喝彩,万人空巷更是绝无可能。
比起立下不世之功的大功臣,白宸更像是不能见人的戴罪之身,他的车驾灰溜溜地从开了条缝的城门侧门进去,连碾过青石板路的动静都尽可能地减小。
与之前白宸卸职回京,街道两旁夹道欢迎,欢声鼎沸,鲜花满目相比,待遇何止差了一星半点。
白宸自回到了在侧帽巷的住处,就一次院门没再踏出过。而小院外陆陆续续出现一些行迹可疑的人,仿佛轮流岗哨一般,每日在小院外徘徊。
一个月之后,后头慢慢吞吞的大军终于也抵了京。
但是大军没能入城。
他们被自己才保护过的人,用更加高大严实的城墙给挡在外面,他们从死地挣出了一条命,满怀着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期待,结果被冷漠地拒之在了门外。
而太子姬蘅,国舅顾桓却神气活现,得意洋洋地被恭迎入宫。
若说是大部队不能随意入城,江充也就认了,但是在接下来的论功行赏里,每日跟在白宸屁股后头跑腿儿的姬蘅领了头功不说,一次战场都没上过的顾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