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巴微抬,神态傲慢,含着讥诮地:“这回退敌,倒是多亏了江小将军。”
而后嘴角微微一扯,顾桓毫无诚意地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致谢:“太子殿下和本将军,都会感念你的。”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喉咙眼里仿佛有火要喷出来了,江充脑门青筋突突乱跳起来。
“走了。”
白宸出了声,声音粗糙沙哑,受了损似的。
他和顾桓不对付,以往见了总要针锋相对一番,今日却看也没看顾桓一眼,只拖着一脸暴躁要打人的江充往前走。
顾桓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微地眯了眯眼。
一名小内侍突然急匆匆赶过来:“大将军,陛下请您暂且留步。”
阉人的声音高而尖,顾桓清楚地看见前面那人步子一顿 ,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然而终于没有人喊住他,他只得继续往前走了。
顾桓若有所思地跟着小太监进了殿,跨过门槛,神色一敛,什么情绪都掩下去了。
姬允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大约是有些疲惫,这么短短一会儿,他撑着下巴,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姬允断断续续地做起了梦,前世今生混乱地搅在一起,一会儿是白宸提剑刺向他,嘴里刻薄而狠毒地骂他昏君,说他死有余辜;一会儿又是白宸含着泪地拉住他,这个白宸也说了好多话,但他看到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声嘶力竭,自己的耳朵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什么都听不清。
两个白宸时不时合成了一个,半面恨半面悲。他想去触碰流泪的那个,又被含着恨的另一个给吓得缩回手,几次下来,姬允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白宸了。
而后画面再一转,他又看见有人披战旗,骑战马,一剑将他挑落下来,他手里握着的广阔山河,犹如脆弱琉璃,转眼间飘摇破碎。
姬允在心悸中霍地睁开眼。
顾桓刚刚抬手止住了小黄门到嘴的传唤,自己放轻脚步,往姬允走去。
他没走两步,姬允却突然睁眼,目中充满了尖锐的警戒与防备,还有一瞬间溢出来的杀意。
顾桓一时竟被对方的目光慑住,在原地站住了。
姬允刚醒,眼前仿佛是一片霹雳火花,什么也看不清,直到视线聚焦,姬允看见了顾桓,那阵让手脚冰凉的心悸才缓缓消退下去。
姬允两肩一垮,缓慢而沉重地松了口气。
那口气却没彻底松完,姬允眉头又紧皱起来,他低沉怒喝道:“顾卿来了,怎么没人通报?”
小黄门受了无妄之灾,也不敢辩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口饶命地认罪。
顾桓眉头微微一皱,道:“臣看陛下累得睡着了,让奴才不要惊扰,反倒让陛下受惊了。”
姬允素来宽和好说话,又有顾桓在旁说情,照以往来说最多斥责两句也就罢了,今日却不肯善了,他面色Yin沉,的确是发了怒的:“一个两个这么没规矩,别人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究竟谁才是你正经主子——自己滚去领罚!”
小黄门顶着磕破的脑袋滚出去了,徐广年不吭一声地给顾桓添了茶,顾桓从容地自己找了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掀掀眼皮,丝毫不避讳地道:“这又是谁惹到了陛下?”
姬允仍是怒气未消,烦躁地一甩袖子:“别提了。”
顾桓不会看眼色似的,又挑起另一个话题 :“那白氏的小郎君又是哪里讨陛下不开心了,人家辛辛苦苦立了功,却被陛下轻轻松松这么一摘,什么都没了。”
不提白宸还好,一提白宸,姬允整个人几乎都被点着似的。
他怒目瞪向顾桓:“还说不停了,给你脸了是吧?”
顾桓一挑眉,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放下茶盏,垂目的一瞬间,他在茶汤里看到自己眉间聚起的Yin郁。
顾桓仿佛是对茶汤上浮着的一片茶梗起了兴趣,他低着头,声音听来几乎有两分事不关己的悠闲:“他们都是有功之臣,陛下打压得这样明显,不怕激起怨气吗?”
姬允下巴一绷,有些生硬地道:“看来顾卿已经猜到了,朕为什么找你过来。”
顾桓低低笑了下 :“陛下自然是对臣有所求,才会想要见臣的。”
“……”
“陛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厌弃了白小郎君,不仅要卸了他的权,还要防着他和他的手下作乱。”顾桓似乎终于对茶盏失去了兴趣,他抬起眼来,眼里似笑非笑地,盯住了姬允,“只是眼下陛下无人可用,只好又捡起臣来了。”
话都被对方说完了,姬允一时无话可说,空气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当初望鹤楼一事,两人几乎是撕破了脸,后来即便是顾桓先退一步,自请出外,横亘在两人喉间的梗又怎么可能轻易消除。
那次之后,姬允再也没去过望鹤楼,因为乘梯坠落留下的Yin影太深,他甚至连封闭一点的轿辇都不敢坐了。
一片寂静里,顾桓突然低低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