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和那个所谓大将军心怀隔阂,也是因为如此。白天的时候,他几次不经意地说想要出去走走,却都被徐广年四两拨千斤地拒了回来,而除了顾桓和徐广年,他在自己宫里,竟然再没见过第三个活人,这些都让他对自己的处境产生怀疑。
两人走到一条岔口,姬允眼看着姝要左边走,忙拉住他:“走另一边,这边出去是大路,很容易被发现。”
他刚说完,就见一小队侍卫从那条路经过。
姝紧张地吸了口气,连忙对姬允点点头,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姬允知道乾阳宫有很多的小门,平时只供宫人仆役出入,为图便利,有些还是和外面直接打通的,只是他对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偏僻小门也不太清楚,就好像他曾经这样走过似的。
姬允凭着对地形莫名其妙的熟悉,通过了几处小门,平时这些地方也都是有人守着的,只不过大约是因为今天宫中混乱,小门无人把守,有些门甚至钥匙都没有落。
姬允带着姝,正行走于宛如迷宫一样的宫苑之间,突然身后一白,亮起了灯光。
“这么晚了,陛下是打算去哪里?”
身后响起踩断枯枝的声音,来人步步走近,声音很年轻,微沉,带了一点夜色的凉气。
姬允浑身一僵,转过身,看见一名长相与白日见过的大将军略有相似的年轻男子,离自己数步的距离,身后跟着敛眉垂目的徐广年。
纵然他心里已隐隐有预料,此刻仍然火气上涌,他目光不善地盯住了徐广年:“是你通风报信?”
徐广年越垂下头,不敢答话,倒是那年轻男子拱拱手,道:“陛下言重,徐广年受微臣叔叔大将军顾桓的吩咐,贴身伺候陛下左右,却发现陛下半夜失踪,他自然是惊忧不已,只是微臣叔叔此刻正与逆贼白宸周旋,挪不出空,只好由微臣来寻陛下。”
来人却是大将军顾桓的侄子,领军将军顾襄。
顾襄又道 :“如今特殊时期,本来徐广年要带陛下避难,陛下不肯就罢了,还自己乱走,若是落到逆贼手里可怎么是好,还是暂且由臣来护送陛下离开吧。”
姬允这下是真的确定自己的境况很不乐观了。
宫里有个所谓大将军以守卫之名囚禁监视他,外面还有个白宸气势汹汹地要进来杀他。姬允咬咬牙,也没有办法,就凭他和看起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姝,对上顾襄和他身后一队士兵,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顾襄脚步匆忙,神色严肃,护送着姬允极快地往前走,姬允认出这就是往出宫的方向,他隐隐猜出那个大将军恐怕战况不佳,搞不好是被那个白宸按着打,所以他侄子才急匆匆地抓了自己,准备带自己出宫,利用自己这个挡箭牌做筹码,与白宸谈判。
两虎相斗,他是两虎中间争来夺去的大绣球。
他被拉扯着走,因为顾襄实在太快,他跟不上,几乎是被拖着的,到了某处宫门,竟然还备了一辆马车。
这个时候没人跪下来让姬允踩上去,顾襄也没那个时间让他搞这一套,他直接将姬允拎上了车,粗暴得和他那个叔叔简直一脉相承。途中姬允的金镶玉腰带还被车辕勾住了,配饰被扯落一地,姬允被粗鲁地塞进车中,简直狼狈不堪,体面无存。
车轱辘在石子路上滚滚而过,车晃得厉害,姬允几次撞了头,顾襄还在催促快一点。
姝见他眼前都要撞出金星了,忙伸手捂住他的脑袋,很傻地想用这样的方式帮他挡住疼痛,虽在这样情境下,姬允仍为他这样一份心思感动,他将姝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中 ,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渐渐地姬允不止听到他们这一匹马飞奔的声音,身后好像还跟上来了无数匹马,突然听到马发出高声嘶鸣,而后车子突然停下来,车内的几个人都差点被颠出车外。
顾襄一掀车帘,马夫不见人影 ,恐怕早被射落下去,而马匹也身中数箭,已经跌倒在地,再跑不动了。
后面的马群迅速赶了上来,将这辆马车围在中间。
外面响起一道难掩急切的年轻男声:“陛下可在车内?”
姬允听见这把声音,莫名一愣,心脏突然缩紧了一下,但不待他反应,一把匕首突然抵住他的脖子。
顾襄押着姬允下了车。
日夜担忧,如今白宸终于见到全须全尾的姬允,正要松口气,又看到他脖子上抵着的匕首,那口气又吸了上来。
他沉着脸,厉声道:“顾襄,你们顾氏犯上作乱,胆敢囚禁天子,如今顾桓已经就擒,你们大势已去,你还不认清现实,回头是岸吗?!”
顾襄眉目锁紧,周身透着一股子走投无路的Yin沉。他从小备受瞩目,被众星捧月地吹捧着长大,他一生都沐在荣光之下,从未有过此等成为众矢之的经历,顾桓所做的事他并非不了解,也知道是谋逆的大罪,但是从家族里催生出的自大与高傲让他并不能想象事败的后果,何况有顾桓在,皇后和太子也都是他们家的人,怎么还有可能失败——于是如今真的成了败寇,远比想象中更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