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简单的检查,终于忍着恶心吃了一杯橘子布丁。
糖分安慰了他虚弱的身体,当伊登趁着夜色悄悄走进病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并做好了迎接真相的准备。
“现在想来,当年的我太年轻,做事太极端,对你和你母亲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伊登坐在李维斯床脚的椅子上,因为昨晚彻夜奔波,脸色十分疲倦,“换做现在我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但在当时,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你们母子远一点,尽量远一点,最好永远不把灾祸带给你们。”
他掏了根烟,并没有点燃,就这样在手指间松松地夹着。李维斯注意到那里的皮肤颜色和周围明显不同,可见这些年他心思沉重,染上了很重的烟瘾。
伊登捏着烟卷,眼神悠远,仿佛正将自己的思绪带回遥远的过去:“这件事的起因,大约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清朝末年,荣家在广州是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四代同堂,人丁兴旺。荣老太爷年纪轻轻便高瞻远瞩,趁着民族资本主义刚刚兴起的时机在纺织、印染、药材等行业大展身手,为荣氏家族闯出一片新天地。
荣家长房长子荣靳之本应继承家业,继续将家族发扬光大,但他无心从商,自幼受西洋学堂熏陶,却对现代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荣老太爷为人开明,认为学医治病救人乃是善举,当下斥资将他送往欧洲留学,学习西方先进的医学知识。
荣靳之天资聪慧,先后在英、法、德等国留学,毕业后受京都帝大学医学部邀请赴日本任教,并继续自己的专业研究。
“京都帝大学?”李维斯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那不是伊藤健太的祖父,伊藤光曾经求学的地方吗?”
“你知道伊藤光?”伊登有些意外,点点头道,“伊藤光确实曾经是荣靳之的学生,他比荣靳之小几岁,两人名为师徒,其实情同兄弟。不过……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非常脆弱的,尤其在民族大义面前。不久之后他们就因为立场不同而反目成仇,分道扬镳了。”
抗战爆发之后,荣靳之辞去日本医学院的职务,归国在北平一家医院任职。虽然他相貌温雅、性格慈和,但和所有荣家子弟一样,内心性烈如火、嫉恶如仇。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东三省相继沦陷,他不顾院长劝阻只身前往东北,利用家族势力为抗日救国运动奔走,甚至背着父亲加入东北抗日联军,亲赴前线为游击队筹集药品并担任军医。
荣家大少的头衔为他带来很多便利,也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危险,不久之后,荣靳之的大名便上了日伪军的搜捕名单。
转眼到了1939年,局势越来越严峻,抗日联军游击队遭受日军重创,荣靳之几次险些被捕。1941年,他在地下组织的掩护下从黑龙江转移至内蒙,由苏联红军运作从海拉尔出境避难,取道苏俄,数月之后辗转到达香港。
在抗日联军中荣靳之偶遇了自己留学时的一名学妹,两人在战火中暗生情愫,在组织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彼时他的妻子刚刚怀孕,妊娠反应强烈因此无法和他一起逃难,只好在老乡的掩护下留在当地农村休养身体。荣靳之放心不下妻儿,到苏联之后托人传信向父亲求救,荣老太爷当机立断,以做生意为名亲自北上,动用无数资源将儿媳妇从黑龙江接回了广州。
1941年冬,荣靳之与身怀六甲的妻子隔水相望,一个在广州,一个在香港,憧憬着即将到来的重逢,憧憬着一家三口即将过上的幸福的生活。
他们谁也不知道,半年多前的那次分离,已是他们人生的永别。
第199章 S7 E17.生死札
“其实在1938年广州大轰炸以后, 荣老太爷便将大半产业转移到了香港和海外, 由二子、三子以及女儿打理。”
费城郊区的病房里,伊登坐在椅子中讲述着:“1941年,他将荣靳之的妻子接回广州之后, 本已联系好了香港那边英国教会开办的妇产医院,想把她送去由自己的二儿媳和三儿媳共同照顾。但大少nainai的身体太弱了,支撑着回到广州之后便差点流产, 荣老太爷怕舟车颠簸大小不保, 自己将来没法面对归家的儿子,便退掉了香港的病房, 亲自与老妻留在广州陪产。”
长期颠沛流离的战地生活摧毁了大少nainai的健康,尤其在怀孕以后, 她整日担惊受怕,随公爹南归的路上几次昏厥, 每每梦到丈夫被押送刑场,死在日军刺刀之下。
好在荣老太爷为人开明,对长子选择如此艰难的人生道路并不苛责, 反而全力支持, 对儿媳更是呵护有加。入冬之后,香港方面终于传来消息,说荣靳之安全到港,只是因为广州已经沦陷,日军横行, 暂时不敢公开返家。
大少nainai终于放下心来,荣老太爷也松了一口长气,他决定等儿媳生产之携全家一同赴港,与长子团聚。
然而厄运似乎总是伴随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族,1941年12月25日,噩耗传来,香港沦陷。
荣靳之的儿子呱呱坠地,迎接这个小婴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