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从椅背上拎起外套:“那么就去。”
火车站的检票口前,她又打起退堂鼓来了,手里攥着前往德州的车票,悄悄往旁边闪,让排在身后的人越过自己去检票。泽居晋拉起她的手,眼睛看着她:“一切有我。”
从济南往德州的火车上,邻座的一个像是出差的中年男人用手提电脑在看一个警匪枪战片,五月出神地望着人家的电脑屏幕,泽居晋弹她后脑勺:“别盯着人家看,没礼貌。”
她扭头看看他,轻声说:“小时候在家里和大人一起看电视,有一次,看到一个杀人放火、坏事做尽的黑社会老大对父母下跪,我爸就趁机教育我说,你看,不论多坏的人,也都会服从父母,听父母的话。那时我还小,就这么被洗脑了,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不管在外面怎么样,回家都要对父母言听计从。现在长大,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他们原来可以活得很自我,和父母可以像朋友那样平等地相处。”
“他们欠你一句对不起。”
“书上都说,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父母打你骂你都是为你好,等你长大就懂了。但我感觉,其实并不是这样,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他们哪怕是对自己的孩子也会势利,会在子女中进行比较,根据子女回馈的多少来决定爱多爱少。”
泽居晋叹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所以,今后无须强求,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车到德州停下,她起身,泽居晋问:“没问题?”
她点头,起身,说:“没问题,谢谢。”
几年没见,她们家这种十八线城市的小城郊竟然也发展起来了,风貌和她记忆中大不相同了。道路两旁,原先的民宅被大小厂房所取代,一眼望过去,有淀粉厂,造纸厂,味Jing厂,化肥厂等。这天天气晴好,却不见蓝天白云,眼前只有遮天蔽日的粉尘,空气中弥漫着来自不知道什么板材厂里散发出来的使人头晕目眩的甲醛味道。
虽然近两年环保颇受重视,但是这一带的作坊式小工厂都采取了 “白天生产,夜晚排污”即一明一暗这种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排污方式,所以谁也奈他不何。五月家门前早前的一条清澈的小河,如今别说鱼虾,就连草也生不出一根了。
泽居晋在出租车内开始打喷嚏,从包里找出口罩戴上,五月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以前在上海的地铁上听见日本人打电话,电话里说了一堆中国的不好,拿中国和日本来做比较,结论就是日本虽然也有城市乡下之分,但却无明显差距,城市先进漂亮,乡下也同样便利美丽。而在中国,城市和乡下之间的差距之大,简直不像同一个国度云云。所以心里会害怕泽居晋会面露失望之色,以扫兴和不敢置信的口吻说出诸如“原来你的家乡竟然是这样地方”之类的话。
泽居晋看着街景,只淡淡说了一句:“感觉和以前的日本很像。”
“哪里?”
“一味追求发展经济,而完全不顾环境保护这点。”告诉她说,“六七十年代的日本也是这样。”
出租车停下,五月慢吞吞地付钱,慢吞吞地开门下车,和泽居晋站在了久违的钟家老宅门口。得益于快速的经济发展,这一带的人家,家家都盖起了两到三层的金光闪闪的楼房,样式姑且不论,却够新,够气派。而钟家的老宅本就破旧不堪,在邻家楼房的衬托下更显低矮寒酸。
五月和泽居晋下出租车的时候,村里的两个妇女干部正拎着漆料桶在她东邻家的院墙上刷口号,彼时二胎政策推行得如火如荼,院墙上原先的那些“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之类的宣传标语就不合时宜了。
新宣传口号刷好,两个人拎着漆料桶走开,五月一看,标语有两句,上一句是“一人拒绝多生,全村人工受Jing”,下一句则是“一胎罚,二胎奖,丁克不育都该抓”。
五月不禁失笑。泽居晋看看五月:“笑什么?”
“知道么,晋桑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是要被抓去改造的。”
泽居晋又认真看了看宣传口号,中国有计划生育政策是知道的,每个字也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理解不了其逻辑关系:“为什么要这样说?”
“没有为什么,反正你这种不愿结婚也不要生小孩的人在我们这里就要抓起来。”
他也失笑:“怎么可以这样?不结婚不生小孩子就等同于犯罪?”
“话说,晋桑娶了山东老婆,一举一动都在我们这边计生办的工作人员掌握之中了,如果超过一年不生小孩子,到时我们的村干部会去找你谈话的。超过三年不生,捉到人,就地□□。到时可别说我没有提前警告你啊。”
他伸手弹她脑门:“你的脑袋瓜是不是有问题?”
她既然又真真假假地试探他,他似笑非笑的,又明确地告诉她一遍:“我不喜欢也不会生小孩子,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
两个人正在说话,拎着漆料桶的两个人从旁边经过,一抬头,不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