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家的冤情。
“你觉得对我好应该是什么?”许知瑜说罢, 顿了顿,追问:“你上辈子一直在京城,既然你知道紫芙的事,那你知道父亲的冤情么?”
苏华风没有否认,他用银勺拨开浮着的茶叶,缓缓说:“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我不能告诉你。”
许知瑜浑身的气都散了,她呆呆看着苏华风,又看向了窗外,一枝青桃横搁着,斑驳的光线从枝叶间撒下来。
看着看着,那些斑驳的光线也模糊了。
从他不曾告诉她紫芙这件事,许知瑜知道其实他对她的好都是表面的,只是为了让她感激他,让她心里藏着愧疚,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她颤声说:“苏华风,你比彻头彻尾的恶人还可恶,你伪装对我好,可是你从来只为了你自己。”
苏华风垂下眼睛,喉结微微一动:“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许知瑜从模糊的眼前看到了他暗下去的目光。
他是猎手,向来自信,傲视天下,许知瑜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茫然,无可奈何,却又带着一点点释然。
只一瞬,苏华风的神情又换回了往日里的模样:“如此便算了。”
忽然的,从初见,到后来他无数次为她做的事,一点点从许知瑜脑海中划过,她发现自己已经说了什么,张了张口,喉咙却像喝了酒那样灼烧着,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苏华风站起来,快踏出门时,忽然停了下来,他的背影和青桃的影子相互交叠,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只听他的声音轻轻的:
“只是偶尔,我也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苦衷……许知瑜回过神来,他已经越过了门槛,没有回头,也没有告别。
这或许是两人之间最后一次对坐而谈,或者说,最后一次见面。
意识到这一点,许知瑜蓦地站起来,连眼前的茶杯被掀翻了也没有察觉。
苏华风的身后,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而前头,燕王妃正因为偷听被抓个现成,她清了清喉咙。
“你们说了些什么,其实我也没听到。”王妃说,这句话倒也不假,她顶多听到了后面许知瑜激动时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的,一句话都没听全。
苏华风没客气,直说了:“母亲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
王妃纳闷,说:“你欺负人姑娘了?”正如前头所说,难得见到他这么在意许二,王妃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其实许二就是身份低了点,可苏华风的身份,最好也不要娶贵女,否则,得遭宫里忌惮。
苏华风悠悠说:“哪儿敢,不过——”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拂袖离去。
燕王妃携着侍女走进屋里,看到许知瑜呆呆站着,身上衣袖被茶水污到了一处,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王妃叫下人拿换洗的外衫给她,她摆摆手,道:“多谢娘娘,知瑜这就告退……”
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王妃心里更是好奇,侍女小声自告奋勇要去弄清楚事情,王妃拦住了她,低声说:“华哥儿向来有主见,我们旁观就是了。”
许知瑜直到坐到轿子上,仍没能从方才的心悸中回过神来。
净月连忙递给她一块布巾,小声说:“姐儿,您这是……”
许知瑜摸了摸脸颊,擦掉了滑落的泪水,可再也忍不住,奔溃似的哭出了声来:“净月……我,我终于做了一件蠢事。”
她仗着他的喜爱,千般万般地为难他,最后,终于把他远远地推开了。
她到底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仔细想想,就是因为一直以来,不管她如何伤害他,他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步。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她心里一直想着,自己并没有那个能耐叫这个天之骄子惦念着,可另一方面,却又隐隐得意着,有这么个人爱她,护她,在她不愿忍受时,也在远处默默看着她。
现在这个人,她确定,他已经不再会这样了。许知瑜掀起帘布,看向了远处,燕王府已经越来越瞧不见,只有远处厚重的白云压在屋顶。
为什么要哭?本来应该高兴的不是么?
许知瑜抹了抹眼角,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后悔压在她的心头,一遍一遍地让她质问自己:这下你满意了吧?你终于不必再被苏华风惦念着……
她一回想方才追问苏华风的那些话,心口像豁开一个口子。原来,她把刀口对向了他,自己却也握住了刀柄。
为什么,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有这种排山倒海似的悔?
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躲避之余的心思?
她一直以为,她只待他如长兄,现在失去了,才知道心底里被挖走的是什么,也无怪乎与蒋熠议亲时,心中波动无多。
那她与蒋熠柳儿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知瑜抽了抽噎,净月拍着她的手,心疼地说:“姐儿别哭了,是不是那个苏谁,欺负您了!”